死到临头,宣祈无心和他下棋,抿了一口茶,颓然开口:
“不错,上辈子,确实扯平了。那这辈子,陛下又打算如何处置宣家呢?”
“微臣自记起前世,无时无刻不等着陛下赐死,坐立难安,实在焦灼。陛下不如快些动手,也好给微臣,一个痛快。”
盛白子的棋笥被梁悯轻轻掷于棋案:
“宣致之,上辈子朕告诉你,昭华和江慎安双宿双飞去了漠北,那是朕骗你的。”
“彼时,朕知大齐兵败已成定局,派人传了假消息,让她误以为你在漠北。她去漠北,是为了去寻你,江慎安不忍她独去,狠心抛了平昌,一路护她……”
愤怒从胸腔蔓延,身上每一处被烧得炽热滚烫,杀意从眼里泻出,尽数落在梁悯脸上。
宣祈冲向他,双手提起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骗我?你知不知道,正是信了你的话,我才亲手杀了她,亲眼抱她在我怀里没了声息!你为什么要骗我?”
梁悯习过武,用力挣开他的手,歇斯底里朝他大喊:
“因为她到最后喜欢上了你!”
“若不是她喜欢上了你,宣氏一族倒后,她早就被朕接到宫中,做朕最宠爱的妃子了!”
“可她为你竟然拒了朕,朕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父皇阻拦,她早该是朕的!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你!”
“宣致之,朕嫉妒你嫉妒的发疯!”
一番歇斯底里后,梁悯喘着粗气,逼回夺眶而出的泪水:
“朕知道,上辈子,是父皇和朕欠了宣家。这辈子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朕就告诉自己,欠别人的,是要还的。”
“朕生生忍下纳昭华入宫为妃的念头,替你们一点一点铺好路,只希望还清上辈子欠下的罪孽,还你和昭华,一个圆满。”
“可是你呢,宣致之,你又做了什么?谢仲修出生那日,你听信王容安那个贱人的谗言,迁怒于她,竟敢甩冷脸给她,甚至在她面前摔茶盏?”
“宣致之,朕心心念念两辈子,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呵护的表妹,你凭什么敢在她面前摔茶盏?你怎么敢休了她?”
宣祈彻底被激怒,手臂青筋暴起,再一次提起他衣领,力道远比上次大,勒红了梁悯的脖颈:
“梁悯,你问我为什么要休她?上辈子宣家惨遭污蔑,你敢说这背后没有她的手笔?如若不然,你们从何得来明晖苑的地契,瞒天过海,在明晖苑藏了那么一批兵甲?”
“拜你所赐,我与她隔着血海深仇,如何抬起头面对她?”
“还有,宣王府时日无多,我不休她,留她在王府陪葬吗?啊?”
梁悯被勒得面红耳赤,用尽气力挣开,往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宣致之,朕告诉你,上辈子朕和谢太傅所作所为,谢昭华毫不知情!明晖苑的地契,是朕安排在她身边的夏知偷偷拿的,和她半点干系也没有!”
“还有,不要再说宣王府时日无多这种话,朕说了,这辈子一心赎清罪孽,不会再动宣家!”
“你听懂了吗?朕不会动宣家,只想你们所有人好好的!”
“朕好不容易替你们铺好了路,你竟不知好歹休了她。宣致之,朕对昭华确实还不死心,几日前召她入宫,亲口问她愿不愿意入宫做朕的妃子?”
“你猜怎么着?和上辈子一样,她再一次拒了朕!宣致之,她喜欢上了你,因你,拒了朕两辈子的深情!”
被一拳打倒在地的宣祈擦了擦唇边的血,一脸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上辈子,她毫不知情?”
梁悯在他身旁蹲下,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眼里恨意翻涌:
“宣致之,你还不知道吧,她怀了你的孩子,谢姨母再三苦劝,她就是不舍得打掉,宁愿背负骂名,也要生下来。”
瞳仁骤然放大,惊诧和难以言说的喜悦,遍布全身:
“我的……孩子?”
梁悯松开宣祈的脖子,决绝起身:
“朕那日允她,若她入宫,朕不介意认他为梁氏血脉,给他一个名分。可朕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是不愿意。”
“宣致之,你说,她对朕这般无情,是不是因为喜欢你的缘故?”
“朕今日明明确确告诉你,这辈子,不会动宣家;你递上的辞呈,朕不会批,你仍是我大齐的刑部侍郎。”
“至于昭华和她腹中孩儿何去何从,宣致之,你自做断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