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 苏昭睿派来接女儿的人马到了镇江府。
隔日清晨,苏灵咚一行到达渡口时,傅络俭带着两个部下忽然出现, 怎么赶都赶不走,死缠烂打要跟去扬州。
一路上,只要逮着机会, 傅络俭好不聒噪,叽叽呱呱在苏灵咚耳边讲个不停。
过了江,行了半日, 大伙儿在一家驿馆里停下休息用膳。
傅络俭将苏灵咚身边所有人全赶走,大大咧咧地在她对面坐下。
“你知不知你的赵驿孟有多讨厌?!”说完, 他拿起一颗花生, 丢到空中, 昂首张口,一接一个准。
“我没兴趣。”
“唉, 这就对了!”他忽收住玩世不恭,“那你又知不知道, 我有多可爱?!”
“我更没有兴趣!”苏灵咚觉得和傅络俭坐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在挑战忍耐性。
“苏灵咚我跟你说,你可要珍惜眼前人, 要嫁给我傅络俭的姑娘可是很多的!
“赵驿孟能成亲,还不是有皇帝赐婚。我至今无法成亲怪我么?当然不能,裴芍药天天捣乱, 临安的哪个姑娘要是敢多看我一眼,第二天她一定会被她欺负,你说,我娘凭什么还拿我的婚事与赵驿孟比, 明摆着非常不公平好么?!”
不管苏灵咚想不想听,在等上菜的时间里,傅络俭又兀自说了一大堆。
“那裴姑娘对你痴心一片,你何不成全了她?”
“我对你痴心一片,你何不成全了我?”
苏灵咚没想到偶尔傅络俭的脑子亦转挺快的。
“你我才见过几次?好意思胡说八道,我跟你说,你——”苏灵咚觉得真话有点伤人,但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少不得狠心一些,“你的脸在我这儿不过关,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知道,我知道!”傅络伦毫不泄气,“你们这些人就看脸,只会被赵驿孟那种空有皮囊的男子吸引,却不知成亲这事,有一颗赤诚的、温柔的心的人才更值得托付。像我这种行动能力强、又不吝于付出自己的爱意、且绝不会丢下自己喜欢的人的男子,错过了可要后悔一生的!”
“傅络俭,你的脸皮比临安城的城墙还要厚!”
“多谢夸赞!”
苏灵咚已经无力再开口。
“你等着看好了,我会的可多了,到时候苏将军一高兴,哪里还管他赵驿孟!”傅络俭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你哪来的自信?你要求娶的,难道是我父亲不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娶你,难道不是问你父亲么?”
“你要娶我,要问我父亲没错,但——我不同意,我父亲是绝不会将我嫁给你的。”
“苏将军见到我,就会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根本没机会去想不同意两个字 * 。”
“不同意是三个字!”苏灵咚被他逼得发飙,不得不站起来换了一张桌子。
严格说起来,傅络俭并不丑,他壮阔得像山,看上去很有安全感,性格又直爽憨然,为人热心又风趣,仿佛从不知气馁为何意,他这样的性格在人群中是很受欢迎的……
原本只是五六天的行程,被傅络俭一捣乱,加之王府出了意外,苏灵咚回到扬州的时间几近多花了一倍。
苏家人坐在一起,听苏灵咚讲起她到临安这半年多时间里所发生的种种,皆叹了一回,她的母亲道:“如此一折腾,再到哪里去寻孟郡王那样入得了你法眼的郎君?”
“母亲不必担忧,女儿再不嫁了。”
“说什么傻话?你不过才翻过二十,人生长得望不到头,哪就把话说得这么满?既回到家,且先缓一阵再说罢。”
苏昭睿是一个开明的父亲,既然女儿与赵驿孟在一起不开心,他亦不觉得和离这种事有何不妥,家门蒙羞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在他那儿根本不能与女儿的幸福相提并论。是以他非但不责骂女儿,只认为苦海抽身需趁早。
他乃一家之主,苏宅上下人员虽多,众人见家主对此十分宽容,故而亦没有人胆敢明面上乱嚼舌根。
傅络俭一路跟到扬州,隔日便迫不及待地给苏昭睿下了拜帖,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又有第三次。
苏昭睿不胜其烦,便见了他。
苏灵咚事先已与他提过傅络俭之事,苏将军打算当面拒了他,好及早让他死心。
傅络俭到了苏府,向苏灵咚提亲之事毫无悬念地被婉拒。
可他亦不以为意,与苏昭睿转而大谈国事,对于领兵打仗、镇守边关的事宜,他二人是十分投机的,见解亦颇为一致,聊了两三个时辰尚意犹未尽。喝茶润口的间隙,苏昭睿忽然觉得,这傅络俭真是个不错的人才,待他离开后,不禁又去劝了女儿一回,苏灵咚想亦不想,一口回绝。
苏昭睿对于他的独生女向来宠溺,她不喜欢的,绝不会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