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矫情——松下有鹤
时间:2022-03-09 07:36:35

  扶姣此行本就是跟着李承度来迎敌的,自然也不可能有取乐的兴致,整日在宅院中除却看书外,便是关注城外的战况。
  战报虚虚实实,或是沈峥那边加派了人马,或是已经绕过淮中郡抵达后方,每日都有新消息。当然,这些都是百姓的传言,真正的情况,王六都会如实向扶姣禀报。
  同时,李承度也愈发忙碌了。起初还能每晚见一面,渐渐的,三五日都消失不见,来去如风,偶尔匆匆回来一趟梳洗更衣,也没有停留的时间,只是将新得的糖果交给扶姣,拍拍她的脑袋,就再度大跨步出门去了。
  扶姣数次眼巴巴地趴在窗边等候,除却几个至亲外,还是第一次这样惦记别人。
  太子见了不免吃味,但清楚李承度是在做何事,又努力压下身为兄长的那点醋意,想着法子逗扶姣开心。
  如此时光飞逝,半月已过。
  入夜,扶姣在婢子伺候下沐浴,散着半湿的长发,在灯火下看书。
  她看得不大专注,即便是最敬仰的听泉先生所著,也半天才翻动一页,视线虚虚地浮在卷上,心神显然不在此处。
  灯芯忽然“啪”的一声响动,惊回扶姣思绪,她干脆把书放到一旁,往被褥上一趴,枕在臂上,长发凌乱地铺散,点点水渍染到被褥上,也浑然不在意。
  随手拿起摆在榻旁小桌上的纸笔,扶姣在上面唰唰写着什么。
  写着写着,她又来了兴致,把笔一扔,趿鞋下榻,拿上了那把为她特制的轻弓。这把弓以她的力气,用尽全力可以全部拉开,但通常扶姣都只拉一半,她练的是准度。
  对着墙上的靶子练了几箭,皆轻松入圈,扶姣愈发觉得这射箭并没有他人说的那么难,下次她也许该试试骑射。
  正是此时,寂静的外间传来了动静,让她顿住。
  婢子推门而入,神情略有慌张,“娘子,郡守那儿遣了好些人来,说要接娘子出城。”
  出城?扶姣被她说懵了,走到窗边一看,院中当真来了不少人,都是当地的武将官服制式,正在同人说着什么。
  让婢子伺候着更衣,扶姣将长发随意一挽,出门后见到了同样被唤醒的太子。
  太子夜里和娉娉同睡,这会儿把小兔子塞在了前襟,不大清醒地站在那儿同领头的将士凑在一块儿议论什么,见到扶姣忙几步走来,将刚才得知的消息道出。
  原来这次李承度领兵出城,已经有整整三日没消息了,郡守派先行军去寻人,多番寻找都没寻得踪迹,连沈峥的人马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他直觉不妙,临淮郡本就难守,一旦平原处的防线溃散,他们直逼城门,攻入城中是极其容易的事。
  徐淮安对他下的令本就有两手打算,能够把沈峥的兵马一举拦在五十里外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就直接让所有人退居后方,留下兵马在城中布置陷阱,用一城来将敌军一网打尽。
  这座城后方二十里就是另外一县,今夜仍未有丝毫消息,且得知宣国公在十日前就增派了三万兵马来□□,郡守当即下令,让百姓撤离此地。
  在临淮郡中,这里本就是个极小的城,人口不过千户而已,撤退起来不算难事。
  知晓这位小娘子在赵公子心中的分量,郡守另外派了精兵十余人单独护送她。
  得知原委后,扶姣皱眉,“如果当真到了最差的情况,他一定会传消息回来,如今还没有动静,不一定就是你们郡守想象的那般,冒然行动,反而容易坏事。”
  领头小将诧异,似没想到她一个小娘子对战局也能有些见解,但郡守之令不容拖延,便解释道:“即便如此,提前带娘子走也误不了什么。这里太危险了,万一敌军当真开始攻城,到时再想保全娘子撤退,就晚了。”
  提前让百姓退走,对他们来说是更妥当的计划。
  这些时日虽然亲眼见识了李承度的智谋,但在郡守眼中,这位赵公子毕竟年轻,此前还从未领过兵,战场瞬息万变。和敌军真正对战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在相信这位赵家四郎和另一个灭敌之法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不是所有人都像扶姣那般,对李承度有绝对的信心。
  小将话到这儿,扶姣如果坚持自己留在此地,似乎只是有害无益,单她在这儿等李承度,确实也毫无用处。
  想了想,她只能点头,“那你们郡守呢?”
  “郡守等百姓都撤离得差不多时,也会跟来。”
  这位林郡守确实是个为民的好官,有此一举只是出于谨慎的考虑,无可指摘。扶姣仍不大情愿,但还是随他们上了马,和太子一起被他们护卫在正中,翻身上马。
  纵入街道,才发现外面已经灯火漫天,城中百姓接连推着自家的牛车、驴车出门,还有好些直接自己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牵儿带女徒步朝南门走去。
  有官兵维持秩序,场面算不得乱,但在战火下被迫背井离乡的萧瑟和落魄之感,让每个人情绪都算不得好。有些胆小之人已经呜咽着哭了起来,还有稚童好奇询问爹娘,为何要大晚上离家。
  人群组成长龙,步伐或匆匆或蹒跚,耳畔的声音极为嘈杂。
  扶姣立在马上,看着这幅几乎是以前在画中才能看到的逃难图,微微抿唇。她依旧觉得李承度不会像郡守想的那般败退,他从来不做无准备之事,即便对手是沈峥,是如今已成庞然大物的宣国公,她也笃信他可以成功。
  但是其他人不信,郡守也不敢赌。
  “扶小娘子,走罢。”小将见她停在那儿,当她是感怀百姓的可怜情态,便出声提醒。
  他们这行人骑马,速度比百姓要快许多,但他护送这位小娘子后还要赶回城中,时辰也不多。
  扶姣嗯一声,拉起缰绳,紧跟在小将身后纵马而去。
  自己策马和被李承度护在怀中奔驰,感觉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可以遮挡避风之处,冷风扑打在面颊,如刀割般。
  今夜星月俱灭,奔出城外后失了灯火照映,前路一片漆黑,唯余马蹄声最为清晰。
  小将凭借出众的视力在前方带路,为了照顾扶姣,有意避开了那些树丛泥地,同时让护卫的十余人呈阵型分散在她和太子四周,以防突生意外。
  大约疾奔四五里时,扶姣已经感到了不适,腿侧因为快速摩擦而火辣辣得疼,比待在马车上震得脑仁疼要明显得多。
  放在以前,稍微有点不舒服,她肯定立刻叫停了,但随着李承度奔波大半年,这会儿虽然不舒服,但也觉得尚可忍受,便没说话。
  轻轻的嘶气声传入小将耳中,他回首看了眼,依稀能瞧见这位小娘子的面容。她肌肤太白了,夜色中也好似微微带着光芒,即便脂粉未施,也依旧叫他记得方才第一眼见到时的惊艳感。
  小将稍稍放缓了马速,二十余里的路,即便要走一趟来回,骑马也用不了多久,无需赶得太急,这位小娘子恐怕受不住。
  如此想着,才见到熟悉的河流,小将还未出声,视线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黑黢黢的影子,瞳孔猛缩,瞬间拉紧了缰绳,“停——”
  其余人纷纷勒马,马蹄高高扬起,不约而同将扶姣太子二人护在了后方。
  他不确定地盯了会儿,依旧看不清那群影子的装束,只依稀能分辨出同样是一群立在马上的人,不知是敌是友。
  “前方何人?”小将高声问道,手警惕地放在腰间,若有不对随时抽刀。
  须臾,那黑黢黢的身影间渐次举起了火把,先前掩在树后的人慢悠悠踏马而出,也终于叫小将看清了那些人身着的甲胄,绝非己方人马!
  他们是临时决定撤离,这条道路也是小将自己决定的,对方不可能提前守在这儿。最合适的解释,就是这群人早就到了这附近,刚才听到了他们策马的动静,便有意守在了这儿。
  是那位沈世子的人?小将额头渗出一滴汗来,仍旧抱着侥幸心理,那边不可能这么快绕到后方,还正好在这儿围堵住了他们。
  后方,扶姣被那边乍然亮起的火把晃了眼,抬臂遮挡了会儿,重新看去时猛地吓了一跳,那为首含笑之人怎么那么像沈峥?
  这个想法才冒出,沈峥的视线突然直直朝她的方向投了过来,即便扶姣立刻扭过头,他的一声轻笑,也清晰响在了这方夜空。
  沈峥本是被那突然冒出的赵四郎逼得不得不将兵力分得更散,还在思考此人用兵如神,隐隐间有几分熟悉,犹在猜测是不是哪位故人。没想到无意中绕了这些路,正好逮住了从城中出来的一批人马,更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传闻中早已香消玉殒的明月小郡主。
 
 
第六十二章 · ✐
  当初被扶侯以杀女的名义下战书时, 宣国公和沈峥都没当回事,只当是扶侯寻衅的借口,毕竟根据他们查探的结果可知, 这位小郡主正是被扶侯的人救走,父女早已在雍州团聚。
  所以沈峥一直以为, 小郡主应当在她的父亲扶侯那儿, 而不是在这千里之外的淮中郡外。
  擅长骑射的人视力都很不错,借着火把的光芒, 沈峥纵马走到前列, 轻松看清了试图藏到后方的人, 再次确定了,正是那位小郡主无疑。
  他的靠近已然突破了该保持的距离,小将唰得抽出刀来, 高声道:“我们奉淮中郡郡守之令, 外出办差, 阁下还请报上名来,若再肆意靠近, 莫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犹存希望, 只要这不是那位沈世子的人马, 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沈峥微微一笑, 抬首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相貌, 芝兰玉树般的清隽,目光和煦,不带丝毫敌意。小将这边稍稍放松了心神, 却听他身侧的亲随下一刻笑道:“你们连夜奔走出城, 却不知是何人逼得你们到如此地步吗?”
  小将心猛地一沉,果然还是那最坏的猜测。他不认得沈峥, 但观这行人的气势也知道定是宣国公麾下精兵,且人数粗略看起来是他们的五倍有余,正面对上毫无胜算。
  “小娘子,郎君,待会儿我们会尽力拖住这群人,你们趁机逃走,不要回头,再往南十余里,就会有人接应了。”小将压低声音嘱咐,得扶姣迟疑的应声后,就率人纷纷策马上前,正容肃色,虽然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却无一人有退缩之势。
  在后方的的太子早就惊呆了,拉缰绳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怕极了这个沈世子,没想到才遇上妹妹不久,竟又如此有缘分地撞到了沈峥面前。
  胸前小灰兔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安地动弹两下,被太子按住。他咽了口口水,看向一旁的扶姣,忽然生出一股勇气,“纨、纨纨,待会儿你先跑,我跟在后面,你放心,阿兄会保护你的。”
  就算自己被抓,他也绝不能让妹妹落入那沈峥之手。
  扶姣点头,又摇头,认真道:“用最快的速度跑就是,不要回望。”
  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前方已经齐齐抽刀迎上前去,兵戈交接的激鸣声霎时充斥夜空。小将这边有意制造混乱,出招有意击向对面的火把,想让他们趁乱趁黑时摸走。
  最后一根火把被打灭之际,扶姣看准机会,几乎和太子同时抽鞭,唰得从一旁冲了出去,快速突然,黑夜中很难捕捉到身影。
  但这不包括一直在关注他们的沈峥。 Ding ding
  唇畔仍噙着笑意,沈峥静静看了几息,伸手接过下属递来的轻弓,架箭拉弦,一瞬间弓弦就绷到了极致。
  作为宣国公世子,沈峥自幼习君子六艺,论骑射在大鄞绝对算得上佼佼者,年少时曾因好胜心和李承度比试过,结果是不分胜负。
  紧锁那马背上纤细的身影,沈峥目光灼灼,定定凝视,微曲的食指已然松开,却在箭矢离弦的最后一刻放下了弓,似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般摩挲了下扳指。
  不待身边人询问,他已经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奔了出去。
  疾奔中的夜风极大,呼呼声响彻耳际,扶姣几乎是闭着眼,但耳梢还是捕捉到了后方紧随而来的马蹄声。这人太快了,几乎转瞬间就到了他们身边,并轻松撂下了试图阻拦的太子,扶姣急得想回去拉他,下一刻自己也被连人带马制住,不知怎的,转瞬间人就被捞到了另外一匹马的马背上。
  她懵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已经慢慢放缓马速,将闹腾不停的她按住,垂眸望来,颔首有礼道:“郡主,别来无恙。”
  …………
  夜间突发奇想,出来勘探地形一趟,回程就带了两个大收获。这意想不到的成果让沈峥心情很是不错,笑意都深了三分。
  太子被堵住了嘴,唔唔叫个不停,大约是想着保护妹妹,竟敢瞪视沈峥了。可惜自认发狠的眼神依旧毫无杀伤力,反倒让沈峥轻声道:“殿下不告而别,可叫沈某找了许久,如今重逢,也算是缘分罢。”
  明明是很平淡的话,却叫太子忽然想起沈峥当初血洗宫门的模样,那个时候他杀人前,就是这样闲话家常般和人说话的。
  身体不由一抖,太子被记忆中的场景吓住,下意识挡在了被沈峥敲晕的扶姣身前。
  沈峥见状,莞尔道:“没想到殿下和郡主如此兄妹情深,着实叫人欣羡。”
  收到太子愈发警惕的目光,他不紧不慢接道:“放心罢,沈某还舍不得伤郡主。”
  这话听起来更叫人不放心了。记起妹妹和这人还曾经定下婚约,太子凝重地想,沈峥不会对纨纨留有贼念,想做什么吧?
  完了,如今他们都在人家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太子没来得及做其他反应,沈峥亲随的手刀让他昏了过去,看着双双昏迷的兄妹俩,亲随请示:“世子,是关在一处还是分开?”
  “分开。”沈峥淡淡道,而后一顿,“郡主放到我帐中去。”
  亲随立刻应声,将人各自搬去了不同处。
  这是沈峥真正的扎营之地,聚了五千人马,其他兵力则分成一两千或几百人,同他分散驻扎在这片平原。
  前夜他们在对阵淮中郡的兵马时吃了大亏,行至小谷地时被突然涌出的洪水一冲,直接损失了半数人马。虽然沈峥反应迅速,极快地整顿了人四散开来,但剩下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所以他才下令,将人分得更散,将这片平原的地形摸透,以防再有陷阱。
  据传来的消息可知,已经有几批人马在这一日多的时间内又被对方围杀了。
  领兵之人沈峥之前打探过,名为赵凤景,是淮中郡赵家郎主新过继的子嗣,原先名声不显,所以他也没把怎么把此人放在心上。事实证明,大意轻敌不可取。
  不过能叫他吃亏的人没几个,且这风格隐有几分熟悉,所以沈峥一直在想,对方的队伍中是不是有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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