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矫情——松下有鹤
时间:2022-03-09 07:36:35

 
 
第八十三章 · ✐
  李承度和王六离开武陵郡后, 这座府邸明显清静不少。以往人来人往的书房闲置,只有扶姣会偶尔在里面挑挑书,其余时候便是仆役洒扫。
  前方战报依旧固定每五日送来, 扶姣只看最后结果,譬如李承度如今在何方, 又拿下了哪里。
  其实深冬时节并不适合作战, 粮草和冬衣都是大问题,不仅消耗敌方, 对己方而言消耗更甚。所以李承度这时候离开, 主要并非为攻城, 而先在部分辖地走了一圈,具体为何,扶姣也不知。
  相较而言, 邱二叔比她了解得多, 每每捏着战报和李承度的信翻来覆去地看, 斟酌每个字眼的意思,时不时念叨“三郎此方整顿宁郡, 看来下一步要攻定襄”“一鼓作气直入梁州不好么?莫非他担心雍州那边埋伏?”……之类的话。
  扶姣听都不愿听他的神神叨叨, 飞速阅过战报, 再看过李承度寄给她的信后, 每次都溜得极快。一两次邱二叔不在意, 次数多了,就忍不住重重哼声,表示不满, 斜眼睨她, 终于和她主动搭话了,“看完了么?”
  正放下信在挑挑拣拣白玉卷的扶姣眨眨眼, 唔了声,坦然道:“看完了啊。”
  邱二叔叔更不悦了,战报和信刚到手,前者她看了不出十息,后者未出五息。三郎写这些定也用了少说两刻钟呢,她倒好,一带而过,甚至还没挑点心的时辰长,没良心!
  他是见着扶姣和太子独处就要上去哼一声插一脚的,扶姣不予理会,可太子往往都会被他吓得一哆嗦,飞快溜走。
  三郎不在,邱二叔深觉,怎么也得帮他守好媳妇。虽然这小郡主并不怎么得他意,既不柔顺也不贤淑,年少又爱犟,但没办法,谁让三郎喜欢!
  他不相信扶姣看完了信,放下军报道:“那这里面写了什么,三郎又说了何事,说与我听听。”
  扶姣本不欲听他的,眼眸乌溜溜转了圈,“若是都说出来了,一字不差呢?”
  “一字不差?”邱二叔嗤笑,“那老夫就心悦诚服,对你认错。”
  “光认错就足够了吗?”扶姣一副你脸好大的模样,继续垂首挑选,终于选了块漂亮的白玉卷,含入口中,软糯香的感觉顿时充盈唇齿间,让她被邱二叔找茬的心情稍微顺了些。
  邱二叔一滞,本是随口问的话,如今稍微思索了下,不大情愿道:“那老夫就为你端茶倒水三日,任人差遣。”
  扶姣依旧摇头,“伺候我的人够多了,我才不需要多添一个笨手笨脚的人。”
  两人针锋相对时言语上从来不会给对方留情面,譬如邱二叔总是故意大声说什么五谷不勤之类的话,扶姣则每每都会直接怼回去。此时不客气的话让邱二叔吹胡子瞪眼,怒言含在口中未发,就见她站起来负手走了几圈,道:“那就赤膊绕城墙跑一圈罢。”
  “好!”
  “那就公平些罢,如果我背不出……”扶姣思考了下,没想出筹码,又深知自己不可能败,干脆道,“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没这个可能。”
  邱二叔臭着脸,却也没说什么。
  就此一言定下,邱二叔自己也没想到会和一个小辈定下如此荒唐的约定,但这小娘子着实太会气人了。
  他就不信,仅那么几眼,她能一字不差背下来!
  怀着如此想法的邱二叔双手环胸冷冷看去,就看她要说出怎样的花儿。
  但很可惜,扶姣过目不忘的本领即便甚少有意运用,也依旧丝毫未退,且是刚刚才看过的信。在她脑海中呈现出的语句,比邱二叔直接阅看还要流畅得多。
  随着她慢悠悠将战报一字一句念出,邱二叔的神色从嗤笑不屑到疑惑,再到拿着信亲眼确认,最后到讶然,也不过是极快的事。
  战报最后一字落地,扶姣道:“他单独写的信,也要说吗?”
  “……说!”邱二叔负隅顽抗,不愿直接认输。
  长长喔一声,扶姣也毫不介意地把私人密信的内容道出。这次让邱二叔听得不仅是对她记忆力的震惊,眉头也愈来愈紧。
  什么“忘极天涯不见卿”“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如此狂狼直白的话,竟都是三郎所写?邱二叔心中暗暗摇头,道他没出息,表现得如此直接,人家小娘子笃知吃定她了,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不上心呢。
  听着信的内容愈发涉及一些隐私,邱二叔叫了声停,铁青着脸道:“既有这本事,就该用来好好读书。”
  “读不读书是我的事。”扶姣哼一声,“哼二叔先去兑现承诺才是。”
  才迟疑了一瞬,邱二叔就得她娇声细语的轻嘲,“不会罢,李承度尊敬有加的长辈,不会不守约罢。”
  “……”惯来经不起激的他猛得一甩袖,就往门外走去。
  扶姣不紧不慢跟上。
  奶娘方从厨房忙活回来,制了她爱的小点心,见二人架势纳罕问怎么了,扶姣便把事情三言两语说了遍。
  听得奶娘啼笑皆非,“小娘子你呀——”
  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和一个明显犟脾气的长辈也能闹起来。不过,奶娘倒没说什么,她好几次都听到了邱二叔对自家小娘子的冷嘲热讽,虽然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儿,也知道对方无坏心,但她也不高兴着呢,碍于身份不好说罢了。
  小娘子此举,她自然是站在同一边的。
  于是奶娘跟着扶姣一起,看邱二叔往城墙走,途中加入了太子,一行四人并几个仆役,齐齐出门。
  如今驻守武陵郡的守军将领名为宁川,其下副将正是俘获而来的萧敬,二人今日恰好同在城墙上巡视守军,商议事宜。
  邱二叔他们自然认识,远远迎上前去,又见后方跟着扶姣等人,俱是诧异,不知今日怎的都来了城墙。
  “老夫——来吹吹风。”邱二叔老脸在熟人面前撂不下,赧然的神色都被胡须挡住,看不出异状。
  他道:“你们有事各自忙去,无需管我。”
  宁川笑了几声说是,人却未真正离开。这位二叔是主公长辈,小娘子更是主公明言承认过的未来夫人,怎么可能真的抛下不管。
  一时之间,周围聚的人不仅未少,反而有增多之势。
  扶姣也不催,就用清亮的眼静静看邱二叔,似在说,我倒看你要拖延到几时。
  耐不住这眼神攻势,邱二叔轻咳两声,“都聚着做什么,散开!”
  他也是当过将军的人,一声号令,那些小兵果然不再来,唯剩宁川和萧敬二人,似在待命等他的吩咐。
  罢了,谁叫老夫看走眼,英明暂毁也没办法!邱二叔一狠心,伸手解下外袄,撕开上杉,清晰的裂帛声让旁边俩人齐齐怔了下,目露愕然。
  下一刻,邱二叔闭眼将衣裳丢到一旁,拔腿就开始绕城墙跑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处城墙呈环形修建了一圈,他只需在上面跑,而无需到城墙内沿根叫那些百姓瞧见。
  高处更寒些,跑动时,迎面打来的风似含了细细的刀片,割面的疼。起初邱二叔确感到了冷意,但他体魄素来练得不错,兼之调养了一年多,很快就有了热意,甚至生出汗来。
  见扶姣好整以暇地看着邱二叔跑圈的模样,宁川二人迅速反应过来,应是小娘子和邱二叔间发生了何事,才有这么场……“闹剧”。
  宁川哭笑不得,心道主公看上的夫人确非凡响,之前他就听萧敬说过,射中萧敬的那一箭,正是出自这位小娘子。
  这二位之间的事,他无权置喙。宁川转身吩咐下属去另备衣物和烈酒,等邱二叔跑完就送去。
  事实证明,邱二叔是个极倔的人。武陵郡城墙有四面,每面都足够长,扶姣并未要求他把四面城墙都跑一圈,他自己却极上道地跑完东面去南面。
  扶姣跟着他转,宁川二人生怕有意外,自然也紧随而上。
  如此耗费了大半日功夫,连午饭都是着人送上城墙草草用过。作为跟在城墙吹风的人,扶姣半点不觉辛苦,看得兴趣盎然,这也算是待在武陵郡中无趣生活的一点点缀。
  及至傍晚时,邱二叔已在最后一面城墙奔跑,扶姣懒懒坐在搬来的太师椅上围观。恰好,宁川这儿收到了一封传信。
  他对扶姣先道了声,走到一旁拆阅,随即眉头微皱。
  临郡南阳的领军道,近日流民突增,入在城外几番起冲突,险些冲入城中。在城外放哨的小兵又发现了疑似敌军的行踪,只不知是哪方人马。
  他们担心有哪方势力要突袭南阳,如今流民生患,他们又不好大肆驱赶打杀,便想向武陵郡这儿借兵马,前去援助,以防万一。
  萧敬同阅传信,立刻道:“不可,主公有令,我们只能镇守武陵。”
  他扫了眼角落处的扶姣,压低声音道:“小娘子等人在此,更不能有失。”
  对于李承度付与的信任,萧敬万分感动,所以对守护武陵郡一事尤其用心。他也许攻城稍逊,但守城一事上,绝对经验丰富,当初若非被沈六郎掣肘,青州在他的坚守下可以说稳若金汤。
  “可让另外两个临郡派兵去援助,但我们这里,不能动。”萧敬掷地有声。
  宁川看着他若有所思。
  萧敬虽为副将,但领兵作战的经验比他要丰富得多,不过是因身份一事,而不好任主将而已。
  共事月余,宁川敬佩他的本事和性情,其实此刻也基本同意他的看法,但此事还不能就此下决定。他想问问邱二叔,便上前拦下人,将此事说明,“邱将军怎看?”
  邱二叔沉思。
  三郎在此地待了两个月,那几方势力若有心探听定能得知。他们也许不知他和那个小郡主的身份,但知道其中有三郎重视之人,应当不难。
  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三郎绝对是那几方的心腹大患,不说宣国公,便是梁州和雍州那边,也绝对会优先与三郎为敌。
  如果想趁三郎不在,趁机攻武陵郡来捕他家眷,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他基于最差的预想来考虑,这封传信不一定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但……
  思及三郎对小郡主的重视,和近一年来的种种,邱二叔深知,小郡主确实不能有失。
  她是三郎命脉。
  “不可。”邱二叔道,“传信去另外两郡,让他们派兵相助,我们按兵不动。”
  宁川松了口气,应声而去。
  语罢,邱二叔抹去额头薄汗,望了眼扶姣所在之处。
  一抹斜阳映下,将那一隅照成火红,她悠然饮茶的姿态,竟奇异般的叫人有些安心。
 
 
第八十四章 · ✐
  夜半, 徐州刺史府。
  徐淮安的府邸就在官署之后,议事极为方便,也令他经常通宵达旦处理公务, 整座府邸时常整夜灯火通明。
  赵云姿捂着隆起的小腹在床侧出神,心神动荡之下, 胸口和小腹出那点小小的不适都被她忽略了。直至婢女唤她, 她才回神般道:“是使君归了吗?”
  “是。”婢女道,“使君去浴房了, 夫人, 是今夜的汤。”
  赵云姿嗯一声, 看也没看,一饮而尽。她自幼多病,早已习惯喝药, 更妨说种食补汤, 其中苦涩甘甜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与徐淮安成亲后, 他心疼她与药为伍,命大夫和煮药之人务必将苦味减至最淡。向来不在意的小事却被他放在心上, 她自然感动, 慢慢的, 愈发沦陷万种柔情之中。
  但此刻, 良人呵护依旧在眼前, 却愈发叫她齿冷心寒。思及不经意听到的那几句话,赵云姿思绪翻滚,根本难以安定。
  她藏不住心事, 情绪浮于表面, 令沐浴而回的徐淮安察觉,却只当是孕事闹她心烦。他走来微微含笑, 眼风掠过一旁的汤碗,温声道:“怎了,还是不舒服吗?”
  有孕四月,个孩子一直就未消停过,从剧烈的孕吐到时不时的腰酸背疼,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变化。
  赵云姿生性矜持,有孕后因种种不适,反倒叫两人更亲密了些。感情逐渐升温,才有了徐淮安般自然而然坐在身畔,手抚在她腹间的动作。
  低眸看他欲侧耳听胎儿动静,慈父的温情出现在徐淮安那张比任何女子都要漂亮的脸上,赵云姿心中愈发苦涩。安享种和聚之乐不好吗?是他生来便有凌天野心,还是他们母子无法令他止步。
  他可知道,如今纨纨和那位李郎君势力如何,一旦和他们作对……若是胜了,她于心不安;若是败了,他将不会有好下场。
  听徐淮安口中哼出陌生的歌谣,赵云姿眼睫不住颤动,终于道:“夫君,你……可有何事要与我说?”
  徐淮安疑惑地从鼻间嗯出一声,眼底思虑一闪而过,面上却毫无异状道:“应当无,怎么,姿娘可是有事?”
  微微闭目,赵云姿忍不住道:“你为何要和沈世子联手,设计埋伏李承度和纨纨?”
  终于说出来了。
  两个时辰前,赵云姿本欲去给徐淮安送点心。作为刺史夫人,她有孕后和徐淮安如胶似漆,仆役护卫看在眼中,自然应她不去通传的要求。
  正是因此,她才听到他和心腹商议的那件事,即便声音压得极低,依旧被她听到了几句。
  她果然听到了。
  从守门仆役口中得知夫人来过,徐淮安就在猜测她是否听到什么才一言不发离开,本欲试探,但她没几句就直接道出,倒不费功夫。
  “姿娘在说什么,我竟没听明白。”他依旧是含笑模样,唯有亲近人才看得出,那略含冷意的眼神。
  赵云姿定定看了半晌,惨然一笑道:“夫君,我们成亲已有一年了,莫非我仍是不值得信任之人吗?”
  她眉宇间隐有痛苦之色,令徐淮安脸色微微一变,余光扫过那腹间,又换了语气,“姿娘怎么说种话,我待你心意如何,莫非你不明白?”
  正是明白,才愈发痛苦。
  赵云姿知晓,虽然徐淮安待自己的情意,绝对没有她的深。但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情,能够付出她的十之一二,就已足够了,何况远不止么点。
  他叫她要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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