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霜携着挽月躲进了寺庙了, 原以为下午的时候大雪能停, 可没想到到了傍晚了竟是没有一点儿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起来,因此讨一顿午饭又变成了借宿几间禅房,幸好来之前清了场,否则和一群游人一同困在这山上, 只怕梅山寺的禅房都不够住呢。
禅房紧张,挽月便和侍书侍琴住了一间,倒也方便伺候。晚饭之后他们都各自回房,挽月无聊便站在门口看雪。
“不惧严冬侵骨冷,更迎飞雪吐心香。”挽月吟了一句前人的诗,伸出手去接了一片六角冰棱的雪花,那雪花在他掌心温暖下很快融化了,他又伸手接了另一片,然后盯着看了半天感慨道:“飞雪洁白远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凑近了才知道大同小异的雪花其实都各有自己的姿态”
“公子别大发感慨了,仔细着了凉,回去了奴才们可没法儿跟主君交代。”侍书把挽月拉进了屋里,仔细地把木门和窗户都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陡然从寒风中进入了屋子里,挽月猛地一个激灵抖了一下,在侍书不满的目光下坐到了炕上,裹紧了身上的大毛披风。
没一会儿来了几个靖霜带来的护卫,给挽月屋里送了两桶热水来,挽月凑合地洗漱了一下。
正要宽衣就寝的时候,听见了风雪中的扣门声。
主仆三人齐齐看向门口,门外的人不急不躁地敲着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过来。
“公子快要睡下了,有什么事情吗?”
“是孤,来给你家公子送火炉的,你开门把东西取了。”靖霜在门外回答。
她发现外头寒风飘雪,屋子里却温暖如春,问了蒹葭才知道是她住的这间禅房是最好的,生了四个火盆,又说其他的都没有这间温暖,靖霜听了一下子不安了。她一个大女子冷一点也无妨,挽月却未必受得住冻,于是亲自叫上几个护卫来给挽月送炭火。
其实这种小事让蒹葭来办就行了,可是靖雪却冒着风雪自己赶了过来,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涉及挽月的事情总想尽可能地亲力亲为吧。
“霜姐姐?!”挽月听见靖霜的声音又惊又喜,连忙叫侍书,“快开门!”他自己也站起来亲自去迎接。
一开门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就被吹了进来,靖霜率先进了门,站在一旁指挥着护卫把碳炉子和火炭都抬了进来。
“没什么事情,给你送点儿东西,晚上记得要留个小口通风,不要因为畏寒闷着,中了炭毒可不是好玩儿的。”靖霜无微不至地提醒。
“奴才们遵命。”侍书和侍琴两人一同回话,原本他们俩就定好了各自守夜半宿的。
“走走。”护卫们放好了东西,蒹葭都带着人很快离开了,靖霜又恋恋不舍地多看了挽月几眼,只见他已洗尽铅华,外衣穿得整齐但身上的装饰都脱了下来,颇有些动人之处。
“孤走了,好好休息。”靖霜松开挽月的手转身欲走,挽月却拉住了他。
“长夜无聊,不妨留下手谈一局如何?”
此言一出,侍书和侍琴都大为震惊,齐喊了一声“公子。”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公子本是最端庄守礼的,怎么突然说出这样没体统的话来了呢?
靖霜倒像是等着他这句挽留一样,闻言立马转身笑道:“好啊”,然后又指使两个小厮搬桌子摆棋盘,与挽月对坐真要下棋了。
侍书和侍琴心急,却也不敢违逆太女殿下的命令,只得一一照做,摆好棋盘后又奉上两杯热茶,然后站到了一边。
挽月执白字,靖霜执黑子,两人无声地对棋也不说话,只有偶尔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才能让人意识到他们在活动。
过了许久,黑子在棋盘上所占的地方越来越小,挽月不高兴似的把两指间夹着的白字丢到了棋篓子里。
“殿下让着我?”挽月直白地问。
“没有,”靖霜摇了摇头,没有生气解释道:“你棋艺太高明了,孤刚一分神你就杀了孤一片。”
两个小厮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不停地张望,靖霜看着他们难受,摆手让他们下去。
“公子?”两人哪儿敢下去啊,若他们俩再走了可就真成了孤男寡女了。
谁知挽月竟也不留他们,开口道:“你们去吧,找个其他屋子待着,别吹了冷风。”
侍书和侍琴见两位主子都执意如此,只得矮身行礼后退了出去,一出门却撞见了一个人在门口守着,正是方才跟着来送炭火的蒹葭。她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另一把,见两人出来立马凑了过去。
“早就知道你们俩迟早被赶出来?”蒹葭说了一句,把手里的伞塞给侍书道:“你们俩撑一个。”
侍书见蒹葭早有预谋般地守在门口,心下更是不安起来,连连回头看紧闭着的禅房门问:“蒹葭姐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啊?这实在……”实在是于理不合,不过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你怕什么?难道殿下还能把你家公子吃了不成?放心吧,就是说会儿话而已。”蒹葭不耐烦地安慰了一句,其实她也不知道靖霜到底怎么想的,没遇到挽月前靖霜是最规矩的人,行事说话都十分有规律,板正得像是圆规墨矩,可遇上挽月之后,却屡屡做出些惊人之举来。
等侍书侍琴都离开了,挽月才接着问靖霜:“殿下为何分神?”
“怎么不叫孤姐姐了?”靖霜没回应,又反问了挽月。
“殿下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了起来,看似赏雪实则是盼着雪快点儿停下,我说的对吗?”挽月生了七窍玲珑心,又对靖霜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切,自然能看得出靖霜的异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