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刚过还未到半月, 南疆就传来了战事消息。
一时间, 朝堂震荡,朝臣因樊国出兵, 两国交战一事唇枪舌剑,各执一词,又因着事出突然并没有提出太多实质性的意见来, 闹得晏沉头疼不已。
“陛下莫要太过劳累了,毕竟身子要紧。”苏妧轻轻地给晏沉揉着额角, 看见他眼下的淡青色, 心疼地说。
晏沉闭着眼, 任由苏妧给自己按着,才有了片刻松懈的时候:“边疆一日不平,百姓就一日不能过安稳日子,我怎能安心歇息。”
苏妧一介妇人,且不说后宫不得干政, 就算没这规矩, 苏妧也没有那为晏沉排忧解难的本领, 故闻言也没有什么话说, 只能沉默地做着手上动作。
“那……姑父和父亲有没有想出什么法子?”苏妧想到姑父年前被晏沉提到丞相的位置上,应当是受晏沉重用的,若是姑父有什么意见,晏沉应该会听上一听。
南疆那边是章将军领兵打仗,但樊国是有备而来,又有精锐的骑兵营, 而南疆调兵困难,人数比不上樊国几十万大军,对南疆来说,防御是个不小的挑战。
“你姑父没说什么,倒是你父亲,说了些以少胜多的防御法子,我觉得倒是可以撑上一阵子。”晏沉想到苏正杭在朝堂上的进谏,又有着这样一个讨自己喜欢的女儿,心里才算宽慰了些。
晏沉握住苏妧的手,将人牵到床边坐下,睁开眼看着她:“这场仗怕是不大好打,且要耗些时候,我关心着前线的消息,难免有时会疏忽了你。”
苏妧立时皱起了眉:“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妾岂是那般不懂事的?边关战事是重中之重,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要多多关心的,陛下不用想着臣妾。”
大渊安宁了几十年,这次突发战事,也不知道能否平安度过。
“还是我的娇娇懂事。”晏沉笑着摸摸她的脸,又有了些困意,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给晏沉盖好被子后,苏妧看了晏沉一会,待他睡安稳了,便轻手轻脚出了内室,坐在大殿里,将明瑟唤了过来。
“你对咱们长乐宫的人都仔细观察了吗?有什么异常没有?”苏妧拿过之前从太后宫里带出来的游记,边听明瑟回禀,边慢慢翻看起来。
明瑟管着小厨房,最近这些日子,因着得了苏妧的吩咐,暗地里对小厨房的人仔细观察了一阵子。
明瑟想了想,恭敬回道:“禀娘娘,昨日小薛子去过滴玉宫一趟,而前日流荭去过秋阑宫附近,在园子里与齐妃身边的大宫女说了会子话。”
“流荭……是后来进来的人?”苏妧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便问道。
苏妧后来不仅迁宫,还晋为贵嫔,内务府便又殷勤地给长乐宫添了好些个宫女和太监,苏妧一概交给四个大宫女去管了,自己落个清闲。
“是,流荭本是德妃娘娘宫里犯了错被送回内务府的二等宫女,因着陛下下令裁减人手,内务府没有多余可送来的宫女,便将人送了来,不过只是个三等小宫女。”明瑟将来龙去脉同苏妧一通说了,也将这流荭后头的人指了出来。
苏妧却是在想,流荭若是德妃的人,既来了自己宫里,那便是为德妃传递长乐宫的消息,又为何与齐妃的人见面?
“把流荭提到二等,小薛子这些人就照常盯着,别让他们察觉就好。”苏妧心里有了成算,就将那些吃里扒外的人给处理了,又吩咐道,“对了,离我生产那日也不远了,最近咱们长乐宫记得把大门看紧,只要有什么闲杂人在周围乱逛,就都扣住送去内务府,就说是我送的,内务府那些人就不敢说什么。”
“对了,你把那些稳婆叫来,我有话要对她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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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妃身边的茴香很是不解,为何主子自己本来一个人就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偏这次要与德妃娘娘联手,若是失败了,主子也讨不了好。
“娘娘,今日德妃娘娘又唤您去滴玉宫作甚?这一个月要去五六次,宫里都说您同德妃娘娘说一伙的了。”茴香扶着齐妃往滴玉宫去,思及德妃的举动,路上不免开口抱怨。
齐妃慢悠悠在路上走着,闻言神情并未有什么变化,言语间却露出厚厚的鄙夷:“她此举不就是想拉我上她的贼船?可是本宫也正好要利用她,只要后面能把本宫摘干净,其他都不用在意。”
两人低声说着,不多时就到了滴玉宫。
“德妃娘娘万安,媛妃。”齐妃低头恭敬朝德妃行了一礼。
德妃忙让人给她奉茶,笑道:“你来了。”
“齐妃可真是大忙人啊,我和德妃姐姐可等你好久。”媛妃见德妃对齐妃的态度,幽幽说道。
齐妃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杯盖就掉在桌面上,她忙告罪:“媛妃别生气,实在是秋阑宫离滴玉宫有些远,我没有坐轿辇,便迟了些,还请德妃娘娘恕罪。”
德妃瞥了媛妃一眼,语气温柔:“怎么会,媛妃同你开玩笑呢,怎的就被吓着了。”又关心地问,“外面雪天路滑的,你怎么不坐轿辇?自己走也太冷了些。”
齐妃闻言,眼中划出一丝黯淡,随即摇摇头:“不习惯罢了,自己走反而暖和些。”
德妃与媛妃相视一眼,见齐妃的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信得过本宫,何不与本宫说说?”
齐妃并不打算开口,奈何她身边的茴香却是忍不住,猛的冲出去跪到德妃面前哭诉:“德妃娘娘,我家娘娘性子软,遇事都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主子身为妃位,怎么会不坐轿辇?”
“茴香,退下!”齐妃难得大声说话,却是连茴香都不听她的。
德妃不由坐直了身子,眉头皱起:“茴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仔细说说。”
原是抬轿辇的太监怕冷怕累,想着齐妃好欺负,必不会为了一点小事闹到上头去,便躲在住处不出来,害的齐妃已多日没有轿辇坐了。
“真是岂有此理!几个小太监竟敢这般放肆!”德妃猛拍桌案,怒不可遏,看着齐妃甚是无奈,“齐妃你也是,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同本宫说,本宫协管着后宫的事,这点小事还是可以为你做主的。”
齐妃垂下眼眸:“娘娘都说是小事了,那又何必闹大了呢,忍忍就过去了,况且朝堂后宫都因南疆战事人心惶惶,嫔妾这点事就不必拿出来说了。”
德妃想想也是,只得安慰道:“委屈你了,回头本宫派人去内务府吩咐给你换几个人。”
齐妃自是万般感激,媛妃见状,轻嗤一声:“如今齐妃姐姐受此懈怠,长乐宫那位却圣宠不倦,这也太不公平了。”
德妃轻飘飘瞥她一眼:“媛妃,莫要胡说。”
“嫔妾怎么胡说了,如今南疆战事正紧,陛下却还时不时抽出时间往长乐宫去,齐妃的父亲戍边西北多年,却得了这么个结果,这后宫到底还有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媛妃心直口快,纵然德妃示意,还是吐了出来。
德妃深叹一口气,摇摇头:“罢了罢了,陛下喜欢她,咱们又有什么法子?只管过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哼,那昭贵嫔现在肚子里还有两个,姑父又成了当朝丞相,这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如今缩在长乐宫里连门都不出,小家子气!齐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齐妃看着媛妃,喏喏应和,又微微笑道:“嫔妾只要跟在德妃娘娘,想来是不会错的。”
***
待齐妃走后,媛妃靠在椅背上,双手撑着下巴,不屑道:“真不知道咱们拉着齐妃做什么?那样胆小如鼠,连几个太监都处置不了,还能指望她去害那贱人?”
德妃微微笑了笑,“你这人,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像齐妃这样的人才好控制,且养一会就熟了,听话的很……”
这厢齐妃出了滴玉宫,茴香看了看四周,低声笑道:“娘娘,奴婢演的如何?”
齐妃低着头,暗暗捏了捏她的手以作肯定:“不错,回去就把那支玉簪给你,我看你之前看着那支簪子都挪不开眼,就赏给你吧。”
茴香喜不自胜:“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又道,“这样德妃对咱们应该会放松警惕了吧?那娘娘后面打算怎么做?”
齐妃没有说话,走了一段路才道:“那就看德妃有多狠心了。”
两人正准备回宫,却见慈宁宫的素雪直直地朝她走来:“齐妃娘娘,太后娘娘在慈宁宫侯着您呢,跟奴婢走一趟吧。”
齐妃扶着茴香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被素雪看在眼里,便笑道:“走吧,齐妃娘娘。”
“太后娘娘圣安。”齐妃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不敢抬头。
太后与苏妧在一起是和蔼的家中长辈,可她毕竟是数年的后宫之主,平常板着脸时,不怒自威,自有一股气派。
太后看她一眼:“起来吧,地上冷。”
齐妃依言坐下,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有什么动作。
“可知哀家找你来所为何事?”太后见状,也不指望她会主动开口问,便退下一干伺候的人,问道。
齐妃心中万般思量,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得陪着小心:“嫔妾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却听太后轻笑一声:“哀家在后宫这么多年了,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只是人老了,很多事也就看淡了。”她像是没看见齐妃微妙的表情,仍像是回忆似的说着,“可是既然是人,便都会有在意的东西,齐妃你说是不是?”
第64章 红花
“太后此言, 嫔妾有些听不懂呢。”齐妃垂下眸子, 声音浅淡。
太后皱了皱眉,整个人凌厉起来:“若你还是为了之前大皇子一事, 那哀家只能说你太不懂事了,孩子是哀家的底线,况且你也是为人母的, 应该更懂得这些才是啊。”
齐妃闻言却笑了出来,虽不大声, 却比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多了些肆意, “太后疼惜昭贵嫔的孩子, 可是太后有没有疼惜过芙姐姐?那时候所有人都冷眼瞧着,直到她死,现如今宫中可还有谁记得还有懿仁皇后这个人?”
盛听芙是太后的侄女,当初入宫是她的主意,最后事情暴露, 她的身子也愈加虚弱, 终日缠绵病榻, 最后病死深宫。
齐妃露出一丝凄凉的神情, 看着太后微微震惊的表情,苦笑道:“嫔妾只是觉得不公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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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草木萌动,鸿雁归来,桃始开花。
秦月祺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就见采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怎么了这是, 急急忙忙的,仔细跌着了。”秦月祺仔细了叮嘱一句,采晴大喘着气,忙道:“小……小主,昭贵嫔要……要生了,嘴里唤小主唤的急呢。”
“什么!”秦月祺一听,立马扔了手里的修剪刀,扶着采晴就要出门,想到苏妧之前同她说的计划,便安心了些,却还是让采晴扶着她赶紧往长乐宫去。
匆忙到了长乐宫,见太后和陛下还未赶来,就径自进了产房陪着苏妧。
未过多时,晏沉同太后匆匆来了长乐宫,四妃也一齐来了,坐在正殿,心中各有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