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得知消息后激愤之时,宫里明帝的御案上正好堆满了督察院送来的请命折子,他看着那两摞堆得高高的奏折,不由沉着脸连连冷笑:“好好好,当真是朕的好儿子,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朕这么些儿子属他性子最温沉,却没想到到头来最果决的也是他,朕还真是没看错人啊。”
殿内的宫人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动也不敢动。
沉默片刻,明帝淡淡道:“也好,也叫朕瞧瞧他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一个急匆匆地脚步声,片刻一太监进来急声禀道:“启禀陛下,娴贵妃宫里有人来报,说贵妃娘娘服药自尽了,现在很危及。”
明帝脸色微变,沉声道:“摆驾。”
他到时宫人刚从内殿端了一盆血水出来,明帝看了一眼,鼻端飘过一丝浅淡的血腥味儿,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才进了里面。
一进去就听见宫人在焦急劝诫:“娘娘,娘娘求您喝药吧,太医说了,只要喝了药,您还有可能好的,奴婢求求您了……”
“你、不用再说了,本宫……只想去见钧儿,他死得、那样冤枉,一个人在地府……一定会怕的……”成王名讳钧。
明帝抿紧了唇,众人见了他忙见礼,明帝摆了摆手,在娴贵妃身边坐下,看着她的嘴里鼻子里有黑红的血缓慢的流出来,与她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明帝握住了她的手:“你只记得老二,就不惦记朕了么?你就舍得弃朕而去么?”
娴贵妃苍白的笑了笑:“陛下,惦记您的人、多着呢……可钧儿,恐怕只有臣妾、这个母亲记着……”
明帝沉默一瞬:“你是在怨朕没能为他主持公道吗?”
“不,”娴贵妃吃力地摇了摇头:“臣妾谁都、不愿……这是、他的命……他生在皇家的命……”说着眼角有泪落下,手里微微用力握住了明帝的手:“但臣妾临死前、能再见您一面、臣妾便无憾了……”
明帝听了这话心绪复杂,轻叹了口气,这时娴贵妃的宫女哭求道:“陛下,奴婢求您了,您劝劝娘娘吧,太医说了只要娘娘喝下解药便还有可能活的,求求您了陛下!”
“不用了、咳……”娴贵妃不等明帝劝说就拒绝,嘴里又吐出一口血来,早已不年轻的双眼却依恋的看着明帝,谁都能看出她的不舍。
到底是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明帝被这双眼睛看着,便想到了当初娶她时的羞涩和美好,心中一软,温声道:“你听话喝药吧,朕舍不得你啊。”
娴贵妃的眼皮眨了眨,两行清泪便落下来,似对这话极为触动。
那宫女见状忙把手里的药递给明帝:“陛下,陛下求求您,您让娘娘喝药吧,再不喝就晚了。”
明帝接过,往娴贵妃嘴里递过去:“乖,把药喝了,朕知道你只是一时之气,你也舍不得朕的是不是?”
娴贵妃的眼泪愈发汹涌,她一直看着明帝,明帝微笑,摸了摸她的发:“乖,喝吧。”
娴贵妃垂下眼皮,又看了眼近在眼前的药,终于张开了嘴。
然而她的嘴唇刚碰到碗沿就退开了,轻声道:“好烫啊,又苦又烫……”
明帝吩咐宫人拿蜜饯来,又把药吹了吹,那药的热气被他吸了进去,吹试时他抬眸看娴贵妃,见她唇边带笑正有些出神的望着他,虚弱地道:“臣妾、突然就想到了早年……刚嫁给您时……有一回,也是臣妾病了……您也是亲自、给臣妾、喂药……那药那样苦,可您、竟还亲自偿了……苦得眉毛眼睛皱到了一团去……”
说着她唇边的笑容愈深,看着他的目光温柔似水,满是深情。
明帝笑:“你呀,就是想看朕失态是不是?”
“不……”娴贵妃摇头:“只是那一幕,臣妾记了一辈子……”
明帝看了她一眼,将碗凑近嘴边喝了一口,果然苦的厉害,可他早已学会了喜怒不变色,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苦笑着将碗递到娴贵妃嘴边:“可满意了?满意了就喝了吧,也不烫了。”
娴贵妃潸然泪下:“多谢陛下、臣妾便是死也无憾了……”
“别哭了,喝了药你就不用死了,还能再陪朕几十年。”
“好。”娴贵妃终于喝了药,她的宫人大大松了口气,许是因为太激动,身旁的手都在抖,她忙接过明帝手里的药碗退了出去,明帝又陪着娴贵妃说了几句话她便睡了过去。
太医诊断,只说还未脱险,就看后面几日能不能挺过来了。
明帝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吩咐太医好好照顾着,自离开了。
明帝刚走,就有宫人悄悄去见了平宁:“禀公主,陛下见了娴贵妃娘娘,也喂娘娘喝了药,这会儿娘娘已经睡了,陛下走了。”
平宁神色平静:“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别叫人看见了。”
“是。”报信的小宫人走了,粉桃挥手让其他人下去,这才白着脸低声道:“公主,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咱们做了什么?”她抬眸看了眼粉桃:“本宫只是告诉娴贵妃事情的真相罢了,她毕竟是成王的母亲,有权利知道她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至于娴贵妃做了什么,又与本宫何干?”
说着眸色渐渐冰冷:“粉桃,你要记住,本宫的仇还未报完,可本宫的恩,也还未报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