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周围唰唰亮起了火把,几乎瞬间便将这一片照得仿若白昼,也让中间的太子等人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太子带来的五六百士兵竟只剩了一百不到,但周围举着火把的,和火把后面的人影却不下千人,他们竟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包围了。
太子前面的士兵往两边退开,一个身影有些僵硬的一步步走了进来。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太子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老四,你,竟然可以行走?”
信王一手抱着南熠一手以剑拄地,微笑道:“借助假肢却是能走一段路,不过身形依然不能如常人顺畅,僵硬又缓慢,太子殿下不也正是因此才识破了臣弟,以为臣弟是奸细,因而才想着要除了臣弟吗?”
“你——”太子惊怒异常,看着他身上熟悉的银白铠甲:“你一直扮做本宫的亲随跟在本宫身边?在宫里的时候你就在了?”
信王点头承认:“是。”
太子第一次觉得他的心计有些可怕,声音都有些颤抖:“既如此,你为何不趁机在宫里杀了本宫,反而要费尽心思跟着本宫出来?”
信王笑:“因为臣弟想看看陛下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
“你什么意思?”
“当年为了除掉臣弟,陛下对你们母子的手段视而不见,甚至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那时臣弟年轻气盛,觉着陛下只喜欢大哥你这一个儿子还伤心了不少日子。不久前你杀了二哥,眼见兄弟阋墙,皇位之争即将大乱,陛下又为了你将臣弟派去南边做什么大将军,好便于你除了臣弟。臣弟就在想,陛下到底是有多喜爱你这个大儿子呢?”
太子听他说起这些事顿时冷笑:“父皇自然是喜爱本宫的,否则当年又怎会将太子之位传给本宫而不是你这位中宫所出的嫡皇子?”
信王点头:“你说得对,当年父皇的确更喜爱你们母子,因而臣弟便想看看,当他喜爱看重的太子成了仓皇逃窜的阶下囚时,他可还会一如既往的喜爱,一如既往的给与你帮助。”
他微笑摇头:“可惜,不论是在宫中败走还是如今身处绝境,都不见他做什么,可见,他喜爱的从来只是那个太子位上的人罢了,你如今既已没了资格继位,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弃子了。”
他笑叹:“果然啊,天家哪来的什么父子亲情,如今我也算是死心了。”
太子听了他的一番话,又想到他一人力战信王三兄弟落到如今的境地,心里不免悲凉,可也不会轻易被信王离间:“老四,你不必在此挑拨离间妄想乱我心绪,父皇不能帮本宫乃是因为他中毒昏迷,本宫落到如今下场也是本宫当初仁慈信了你这狼子野心的奸佞小人。”
“挑拨离间?”信王笑:“大哥还真是对陛下信服得很,只是不知大哥知不知道陛下早就醒了呢?”
太子一愣,转而怒道:“你胡说八道,父皇一直昏迷,什么时候醒来过?”
“大哥真未察觉么?”信王讶异:“陛下一直防着我们这些兄弟乱了朝纲夺了你的储君之位,为何在他昏迷后京中不曾戒严?为何众位阁老那般冷静?为何太医院众太医不曾慌乱?太子殿下就不曾看见过这些疑点?若当真如此,那落到今日地步可真是你自找了。”
“你根本就是在那里胡言乱语,若是父皇醒了为何不站出来压制乱局,任由宫中大乱?”
“目的不是很简单么?其一,看看咱们这些‘狼子野心’的兄弟们都有谁;其二,看看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收拾了你这些心怀不轨的兄弟坐稳大明江山。”
这一切都是明帝的计谋?都是对他的考验?所以才对他如今的绝境视而不见?甚至放任他被除掉?太子哪里肯信,明帝虽对他不甚慈爱,可也一直多番教导和支持,他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要舍弃了他?
可他到底心慌了,忍不住红了眼睛,也懒得再和信王废话,抬手从侧面拉过一个人来,刀就驾到了她的脖子上:“老四,你不用再废话了,本宫虎落平阳,要杀要剐随便,但个人,可就要给本宫便陪葬了。”
温慧早已狼狈不堪,此时冰凉的刀身贴着她的皮肉更是吓得涕泪横流,她忍不住祈求信王:“信王殿下,求求您救救臣妾吧,臣妾可是慈儿的亲姐姐啊……”
“亲姐姐?”信王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儿,笑得淡漠:“本王倒不知道慈儿有一个狠毒到能出卖刚出生不及满月的侄儿的亲姐姐。”又对太子道:“大哥只管杀,免得她到时死在臣弟手里还会脏了臣弟的手。”
温慧脸色剧变:“信王殿下!”
太子冷哼道:“果然是个废物。”说罢一把甩开温慧,刀指信王:“眼看本宫被你逼到如今的地步,你是不是得意得很?你敢不敢和本宫单打独斗一场?”
信王笑了:“大哥可是在说笑?臣弟不过一个瘸子,如何能动武呢?”说罢也不愿再纠缠,小儿被带走了这么久说不得早就饿了,他抱着孩子退了两步,淡淡道:“杀。”
星夜之下,总有生命在快速消逝。
信王一行走出去时,南越和赵德川等人正等在外面,南越看见他怀里的孩子不由大喜:“父王,弟弟没事?”
信王左腿不利行走,早就有些撑不住,之前伪装在太子身边时也因此暴露,好在那时他是另一张脸,太子又赶着逃走,因而并未对他赶尽杀绝,这才逃了。
这会儿见了南越就把南熠递过去:“正睡着呢,你抱一会儿吧。”
南越忙接过,他也是第一次抱这个小弟弟,虽也看下人抱过,可自己抱起来到底不一样,小小一团,不敢太用力不敢不用力,便显得有些僵硬。
又许是他外面的大氅沁了夜风有些冷的原因,南熠到了他怀里皱了皱小眉头,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他想了想,便拉开大氅将他抱进怀里,果然,南熠动了动嘴,便又安睡了。
南越不由露出一抹笑,便一直盯着他瞧。
他是历来淡然的性子,此番瞧着有些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信王倒笑了,突然觉得让他多带带南熠也好。
这时一身盔甲的赵德川上前见礼:“末将见过信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