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夫人一把的年纪,银丝满头,沟壑深挑,她不停地摩挲着手中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周遭一切都与她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烛光灼眼下,孙老夫人一身素衣,衬得整个人格外苍白,与她旁边一脸黑红的孙耀相比,孙老夫人坐在这,更像是来奔丧的。
孙老夫人沉了沉声音,一字一句道:“今日来的两个大夫,可有查过底细?”
孙耀怔了怔,道:“此二人来自终疾谷,理当不会错,儿子确实有查过,那神医安老确实收了一个叫安平继的关门弟子。”
孙老夫人点点头,手中的佛珠摩挲作响:“安平继是查明了,那另一个呢?”
孙耀没明白,想到安平继确实带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跟班,便道:“另一个是安大夫收的小药童,日日带在身边。”
孙老夫人口中念念有词,不再理会孙耀,他见母亲似乎是有意让他离开,等了些许时候便行礼一揖,慢慢退下。
良久,满堂的檀香氤氲,伴着那口口不离的佛经,孙老夫人微微阖眼,轻轻道:“今日我遥遥一见,竟以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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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翌日清晨,姜慈就着微薄的晨曦,继续穿上那身粗布麻衣,心中叨咕也不知道柳惜夕从哪里弄来那么一套衣服,还非要当着韩玢的面让她穿上。
明明那身月白直衫更显得玉树风华,而这件破布衣服不仅满是线头,还又粗又硬,扎得她浑身难受。
待绑上头上的两个发髻,捆上巾子,姜慈唉声叹气,灰头土脸的模样真的跟刚去悬崖峭壁采完药一样,但是自己只一身这么粗糙的衣服,只得无可奈何地照照镜子。
孙府很是对姜慈安平继二人上心,一大早便遣人送来了早点。
小厮将一盘蒸饼和茶水放在姜慈的桌上,那蒸饼甚是香嫩,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便端上来的。姜慈赶忙作揖道谢,小厮见姜慈很是有礼,颔首道:“姜小大夫不愧是药师谷的弟子,甚是有礼。”
姜慈本就是摆出了一副不矜不伐的样子,见他夸赞,不免有些心虚,连连道:“哪里哪里……”
正准备送这小厮出去,却见他还带了一样东西,整整齐齐摆放在一个绛红色托盘上。姜慈瞥见,正欲发问,小厮好像很有眼力见,直接说道:“我们老爷见姜小大夫衣服已经破旧,许是平日里行医游历损坏太多,特意命我送来一件新衣服,尺寸应该合姜小大夫身。”
姜慈赶忙道谢,心想这孙耀还真是挺会做人的,但是这么会做人的一个人,却招来一个遗祸无穷的假门生,赔了女儿不说,还要忍受市井的散言碎语。
小厮将衣服递给姜慈,似乎很是期待她穿上衣服对孙耀感恩戴德的样子。姜慈兴奋地拿起衣服瞅了瞅,顿时傻了眼……
这分明就是一件少年孩童的衣服……
难道自己扮成一个小药童的模样,就这么像一个垂髫孩童吗?
姜慈不由得黑了脸……
送衣的小厮见姜慈愣住,以为姜慈感动万分,连忙道:“老爷说了,姜小大夫不必去谢了,换了衣服便随安神医去看病即可。”
姜慈深深谢谢他:“那就多谢你们孙大人了,待一会儿师父为孙小姐看诊开方之后,我再当面向孙大人道谢。”
孙府小厮十分感动……
端着那绛红色的托盘便满面红光出去了,嘴里还念叨着药师谷出高徒……
姜慈拿起这件孩童衣服,灰霾青的料子,衣领上面有着淡淡云纹,样式也算别致,姜慈叹息地看着自己胸前两片平平,不由得唉声叹气。
但碍于柳惜夕这件粗布麻衣还带着补丁,只能将将穿上,哪想竟十分合身,看来自己还真是属于袖珍那一挂的。
姜慈换好了衣服,又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见安平继那边依然还无动静,姜慈有些恼怒。虽然知道他本身就爱睡懒觉,而且睡到日上三杆还不醒,但回回如此不免对人十分失敬,尤其是今早本身就要去孙玅音那里“治病”。
姜慈左等右等见安平继都不来,便直接大步出门。安平继的房间不过就拐个弯的功夫,姜慈驻足,见地上还摆放着凉透了的蒸糕和茶水,便皱着眉用力敲了敲,见无人应答,姜慈只得粗着嗓子高声道:“安……那个……师父,师父,您在吗?”
房中依然毫无动静,姜慈将耳朵贴在门上,微微听见里面鼾声连连,便直接上脚踹门,哪知门一下就开了,姜慈不由嘟囔着这人怎么睡觉连门都懒得锁。
一进安平继的房,姜慈便朝那床榻而去,见他还是四仰八叉躺在那昏睡,双目紧阖,嘴口微张,还挂着浅浅的笑,活生生一副做着春梦的样。
姜慈恼怒地将他被子一掀,又重重在一旁的案桌上拍了拍。
安平继惊得顿时从床榻上坐起,抱着被子茫然四顾,待看到姜慈,他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地道:“我刚做梦,梦到采了一株千年灵芝,要送与那玉清真王,他正要还赠我王母娘娘的蟠桃,你就进来了。”
姜慈皱着眉:“什么玉清真王?”
安平继打了个哈欠:“玉清真王都不知道?自然是南极长生大帝啊。”
姜慈打心眼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还真对不住了,没让你见成玉清真王,倒让你见到我了,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让你见阎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