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深潭,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四面不透风的石房,中间一道横墙直直将石房划成了两半。
姜慈定睛一看,只见这石房之中竟堆满了奇珍异宝,一箱一箱层层堆积,甚至连箱子的盖子都盖不上,散落的金银首饰随处可见。
姜慈傻傻愣在远处不敢动,生怕走上一步脚底踩了一个圆滚滚的南洋金珠滑上一跤。
粗略地数了一数,面前装着金银珠宝的大箱子,至少有三四十箱。还有一些箱子合盖而放,根本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姜慈跟着韩玢绕过那度堵石墙,在这石房的另一面,一张案桌静静地摆在那,显得与周遭那些俗气之物格格不入。
案桌上面堆满了一本一本的簿子,桌后简简摆放一张蒲垫,桌上的砚台里,墨已结块生硬,很显然这两日都不曾有人来过。
姜慈小心地拿起了一本簿子,仔细翻看着,越看脸上表情越凝重,她转头对韩玢道:“大人,这都记载着曹首辅的近几年的受贿啊……”
姜慈疑惑地翻看着手中的簿子,一字一字都犹如针扎般让她难受,先皇任命,寄予厚望,却让这些蛀虫肆无忌惮地不断汲取,如今冯太后摄政,还要处处看这曹评的脸色行事,姜慈一想到此处,愤然地将簿子拍在桌上。
“你不用如此惊讶,朝中大臣往来,私相授受行贿献礼,实属常事,难道你们后宫就没有吗?”韩玢一边冷冷说道,一边在一旁查看着那些珍宝奇物,随手拿起一条鎏金镶锦贝的腰带。
“有啊……”姜慈心虚地说道,她作为女司监,私下里也收了不少小宫女小内监送的有趣什物,但是……
她晃了晃脑袋,呵呵笑着:“但我也没收过那么多吧……真的……我大大小小加起来……所值价值还没您刚才扔的那块碧玉多呢……”
姜慈说上了头,喋喋不休地开始聒噪着,盘算着近几年从翟宵儿和晋灵那搜刮的的“民脂民膏”。
正说到兴奋处,姜慈忽然狐疑地望向韩玢:“不对啊韩大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还熟门熟路的?”
韩玢转过身来,清数着箱子的数量,寥寥一算,面色严肃凝重,他沉了口气,看着姜慈说:“找柳阁主买的消息。”
姜慈嗬哟一笑,打趣道:“多少钱?这消息怕是价格不菲吧?”她嘿嘿笑着随意拿起一颗珍珠,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笑意盈盈:“韩大人莫不是以身相许了?”
韩玢冷着脸:“姜女官可知祸从口出啊?你若想活着离开,最好给我闭嘴。”
姜慈吐吐舌头,心道这韩大人真是不好惹的主,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是拿他打趣太过于随意,便噤了声,不再发话。
二人仔细查看着石房中的一切,光箱子里数不尽的珍藏异宝就可以买下半个京师,再加上那些簿子里的记载,这曹评不仅中饱私囊而且里通外国,与南边城磐海那个岛国居然暗有往来,甚至卖给他们海边数个城池的布防图,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
姜慈气上心头,低声斥道:“也不知道端庄的固和长公主怎么看上这种奸臣!”
韩玢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姜慈:“怎么你看了这么多绝密之言,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姜慈赶忙应付着回道了:“我这等凡夫俗子的见解,大人莫见笑。”
二人静静查看着石房,时间慢慢过去,姜慈打了个哈欠,因为在这幽深地下,看不见月色星辰,也算不到时辰,估摸着也差不多一炷香了。姜慈见韩玢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问道:“韩大人,您可要派人来端了这老窝?”
韩玢摇摇头,伸手指向姜慈手中的簿子,道:“拿上那本记录曹评受贿的簿子,其它的不动,切勿打草惊蛇。”
姜慈点点头,正欲把那本簿子仔细塞入怀中,却听入口处忽然忽急忽缓的脚步声铮铮而来,这声音,应该是官靴。
韩玢立刻熄灭了火把,周围一片漆黑。
姜慈一惊,原本清晰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双脚如灌铅般杵在原处不得动弹。眼看那脚步之声就要下了长梯,进入这石房之内,忽然一只手紧紧拉住自己的胳膊,用力拽向一侧的几箱珍宝之后。
姜慈吓得几欲喊出,慌乱之际那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那只手依然那么熟悉,姜慈心中不由得放下一块大石,她回头眯着眼想仔细看清楚,隐隐约约看见韩玢将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姜慈会意地重重点了点头,于是他放开了手,姜慈不禁深呼了一口气。
幽黑寂静的石房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姜慈整个人扭曲地跪坐在地上,只得摸黑在这几箱珠宝之后试图调整自己的姿势,却冷不丁地碰上了身后的韩玢,自己的背贴上他的胸膛,姜慈不由地怔了怔,立刻满面潮红脸热如荼。
姜慈庆幸现在漆黑一片,韩玢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于是她颤颤巍巍想挪出去,而身后之人却一把将她拉住,温热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耳边萦绕,他冷声道:“小心点,别动。”
姜慈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衣角。她紧贴着韩玢的身体,不由得浑身发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二人紧紧相贴,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和愈渐加快的心跳声。
姜慈屏住呼吸。侧头看了一眼石房的入口处,只见微微弱弱的火光渐渐出现在石房入口,隐隐约约看去,仿佛来人一身赤红官府。从他的动作举止不难看出,来人应该就是这孙府的主人,太常寺少卿孙耀。
孙耀拿着火把,谨慎地从长梯下来。他粗略观察了一圈石房,又草草环视了一遍箱子中的各类珍宝,发现并无异样,便径直走到那张长案旁,抖了抖官服,席地而坐。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姜慈瞪大了眼睛仔细地观摩了一番,那信封上边角一只小小的梅花,如果没有猜错,那便是孙玅音死死护在妆奁里的那一封。
孙耀将信仔细地夹在了曹评贪污受贿的那本账簿里。
姜慈庆幸刚才并没有拿走那本簿子。如果此时此刻被孙耀发现,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机关可以让他们丧命于此,那真是得不偿失。
孙耀似乎不太放心,又将信匆匆拿出查阅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将信夹在账簿里便塞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