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嫂将盛着煮花生的碗交给周梨花,便自己推开了虚掩着的堂屋的门。
周梨花将碗拿去厨房,把花生倒到自家碗里,打算留着等赵归回来吃。
从厨房出来,却见孔四嫂脸色难看。
见到她孔四嫂过来,将她手里的空碗拿走,神色勉强道:“我家里有事先回了。”
说完便走。
周梨花跟在后面挽留,她却是理都不理。
到了下午,她出去赶鸡回家时,便听几个妇人说闲话,她才知晓孔四嫂被她家郎君气的回了娘家,一路哭着出村子的。
妇人们仍在议论。
其中一个妇人家就在孔四嫂家隔壁,她‘呸’了声,气愤道:“孔四嫂做了吃的,转头被赵老四拿去哄那骚货去了,她能不气的离家出走?老四可真是个不成器的!呸!”
“还得怪那个整日四处勾搭卖肉的娼妇,自打她住进了咱们村,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咱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忍着呗!总归郎君们管不住自个儿,咱们又撵不走那骚货。”
当世女子大多含蓄,但这些人早恨极了赵雪娥。
孔四嫂又是个性子好的,跟村子里谁都没红过脸,如今大家伙便被她这一离家,彻底点了导火索,越骂越起劲儿,最后便各个面红耳赤,在顾不上半点口头遮拦。
周梨花却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昨日孔四嫂来她家时分明还是笑眯眯的,走的时候却脸色很是难看。
前后变化这般快,她先前便觉着不对,现下却不由得将事情联想到一块去。
可便是再如何想,也还是未能将事情来龙去脉想通透。
但很快便听过够了嘴瘾,骂够了人的几人又说起更详细的来龙去脉来。
她听完,却是彻底惊了,随即想通了来龙去脉,便深深懊恼自责起来。
原来昨日那小丫头竟是赵雪娥的闺女,她拿到她家的花生,也不是她娘赵雪娥亲手煮的,至于从哪来的,自然不言而喻。
这般一来,便也算是解释通了为何昨日孔四嫂脸色变化那般快。
这时其中一个妇人察觉她脸色不对,便关心道:“你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周梨花连忙摇头,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我身子并无不适。”
另一妇人便笑着调侃:“你这身子金贵的紧,我们可得照看着些,若真出了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你家郎君怕得日日买肉馋我们。”
知晓这人开玩笑,周梨花免不得一阵羞恼,但却未与她们多聊,她知晓自己怕是闯了祸,哪还有半点闲心谈天玩笑?
赶着鸡回了家,刚走到家门前,便见小冬雪正蹲在她家门前,正拿着个小树枝戳小石子玩儿。
她顿了顿脚步,有些为难起来。
若不知晓这小丫头竟是赵雪娥的闺女,她还是蛮喜欢她的,虽然这小丫头算不上顶尖的漂亮,但在村子里却是难得的干净清秀。
周梨花自己小时候人家都夸她长得好看,但她因着吃不饱饭,身上干干瘦瘦的,身上衣裳十天半个月不带换,她在家里还得干活,所以也是脏兮兮的。
且她的衣裳都是兄长穿不了的破衣裳改的,这里一个补丁,那里一个补丁,还是男孩衣裳的样式,也就一张脸漂亮些,若不看脸,活脱脱就像个小乞丐。
但这丫头却不一样,她身上的衣裳虽也是粗布做的,也有补丁,但就是不让人觉着邋遢,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张小脸也是干干净净的。
乡下泥地多,难得见到这般干净讲究的小丫头。
可这小丫头是赵雪娥的闺女,想到这里她自己心里不免也有些膈应。
毕竟赵雪娥先前还想做赵归的‘生意’,这事儿还做的半点不避讳,闹得村子里谁不知道?她虽性子柔,却也不是傻的,脚指头想想都能知道,村里定有人背地里说些难听话。
平白无故遭人议论,赵归又无辜被人说嘴,连她也差点生了误解,伤心郁闷了好几日。
这些事情又叫她如何能不觉得膈应?
若仅仅是这些,周梨花是个心软的,也能压着不适,不将这些膈应事带到孩子身上。
毕竟孩子无辜。
可孔四嫂待她不薄,昨日她已无意间做了挫事儿,还不晓得孔四嫂会不会误解。
正当周梨花胡思乱想之际,小冬雪却已发现了她,站起身朝她跑过来。
她后退一步,声音僵硬的对小丫头道:“冬雪,婶婶今日忙,你先回家去吧。”
小丫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婶婶,你也不喜欢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