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两银子也绝不是个小数目,看看这整个村子,最富裕的人家,怕是一辈子也攒不下二十两银子的财产。
若是能有这二十两银子,往后他还能有钱做做小生意,不愁家里过的不红火。
可随即又想起,赵归自己已说了,他给钱的前提是要他爹娘和离?
这可称得上极为大逆不道的了,这世上只要是正经人家,谁家老夫老妻和离?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便真有过不下去的,男子便是休妻也绝不愿和离的。
毕竟休妻能将错都推到女方身上,且休妻的条件便是女方犯了七出,附和律法的前提,若是和离,却少不得夫家也要被指指点点。
在乡下,男子和离绝对算是个新鲜事,到时候传到七里八乡,那男子怕是这辈子就是个鳏夫的命了。
这可着实是叫人为难……
这般心念一转,周大柱便看向他爹周大财,却见周大财已憋红了一张脸,猛喘气,干瘦的胸膛剧烈起伏。
显然被气得不轻。
忽然,周大财抓起自己面前的瓷碗,砸向饭桌对面的赵归。
这时候晚饭已经吃完了,周梨花因着心里记恨,便只收了自己和赵归的碗筷去洗,另外两人的,她故意假装没看见,且她还打算将自己和赵归的碗筷洗好之后拿回自己的屋里去,省的和这两个邋遢的混在一块用。
说起这个,周梨花发现自己记忆力从未嫌弃过这个家,从未嫌弃这个家里的男子多邋遢,甚至小时候她生病了,周大财替她洗一次碗,她都觉着愧疚万分,觉得这是女孩该干的活,不能让兄长这个男丁沾手。
如今这趟回来,倒是开始嫌弃起来这父子二人来。
将碗放到屋里,刚走回来,她便听到一声响。
一进门正看见赵归额角开始往外冒血。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一晕,连忙冲上去扑倒赵归身上,扶着他的脑袋查看一番。
赵归却将她拉开,见她双眼正往下掉眼泪,愣了下,然后安抚:“无事,小伤,莫哭了。”
周梨花只觉得自己眼前忽然模糊,也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被赵归一说才意识到,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然后忽然转身,抓起桌上的东西便砸向对面的父子二人!
她动作太快,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拿东西砸到周大柱脚上,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疼。
等周大柱回过神来时,还未来得及呼痛,便见他一向性子软绵的妹子,忽然走到门后,抽出门闩便要朝他冲过来。
周大柱吓得都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躲都不躲。
幸而电光火石之间,赵归一把将小妇人揽了过去,而另一边周大财也后知后觉的将儿子往旁边拉了一把。
周大柱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你疯了?!”
此时的周梨花早已被气昏了头脑,也不甘示弱的喊回去:“你们太欺负人了,你敢伤我郎君,我要跟你拼了!”
赵归将她手里比她手臂还粗的门闩夺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感觉到她身躯在发抖,不免也有些慌,胡乱用手捏揉着她的后颈,安抚道:“无事,我无事,就是破了皮流了点血,别怕。”
周梨花慢慢的平复下来,身子不再发抖,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但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激流般,止也止不住。
赵归抱着她回屋去。
眼看着二人跨过厅堂的门槛,周大柱后知后觉的琢磨出味来,对着他们喊道:“赵归那脑袋是父亲砸的,与我何干?你忽然发疯打我,我找谁说理去!”
话音刚落,便觉小腿一痛,回头便见他爹面色难看的瞪着他。
赵归并没有例会他们两人的打算,只想赶紧抱回屋里去,免得她再被这二人气到。
等两人回了小屋,周梨花便连忙起身凑过去查看赵归的伤处。
伤在脑袋上,便是伤处再小也容不得忽视。
方才忽然见他脑袋开始冒血,她便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人忽然便碎裂坍塌般,全然无法控制理智,心里当真恨不得要与那父子二人同归于尽。
而另一边,周大财面色难看的对儿子道:“梨花刚才疯了不成?”
周大柱却对他爹也颇有怨念,反道:“您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非得拿碗砸人?”
周大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用手指着儿子,手指抖了又抖,好一会儿才骂道:“你道怨怪起老子来了!你这个逆子,要不是你想着人家钱,要不是你那不守妇道的妻整日待在娘家不回来,我用得着将那二人祖宗似的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老子是长辈,那赵归却目无尊长,忽然拿‘和离’这种荒唐事刺激我,我岂有忍下这等屈辱的道理!”
周大柱心道:那你也不能让你儿子帮你遭罪啊,有你这么给人当爹的?
其实要说遭罪也算不上遭罪,毕竟没真打到身上,但一向性子温和好欺的妹子忽然发起疯来,一副真要跟自己拼命的模样,着实是挺吓人的。
但是他还是将这种心里话压下来,面上唯唯诺诺的迎合两句,然后说道:“爹,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找机会,将赵归支走,不然事情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