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吓人的。”常宁未抬眸,语气中是恹恹的带着一丝疲倦。
陆子慎眸中有深邃的光闪过,他抿了抿唇吐声:“我出生的时候正值鬼日,爹娘听信了村中其他人的话,将我视为不详,处处……处处苛待着我。后来娘又有了身孕,是个白胖的弟弟,便对我更不好了些,轻则辱骂,动辄殴打,家中的烧火棍、柳条、马鞭和利刃,都在我身上使用过……”
他说着语气微顿,大口喘息了几口接着道:“ * 陆先生并非是我们族中人,只是他那时游历至此,见我可怜,才将我带走的。”
常宁的眉头皱了皱,却并未回应他的诉苦,只是停下按揉的手转身洗净,冷声道:“好了,这几日我会天天按揉给你化开淤青,没什么大碍。”
若是从前的她,说不定真的会因为一个人悲惨的遭遇而心疼不已,可现在她也是那个被遗弃的人,个中悲惨没人能替她分忧,自然也就没那个心思也去替别人分忧。
这本就是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别人去分解一二。
“姐姐,我不是刻意向你诉苦的。”陆子慎将衣衫穿好,转过头来看常宁的时候,苍白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惊慌失措,“只是姐姐,我会很听话的,可不可以,让我一直住在这里?”
常宁擦手的动作停顿一下,而后漫不经心的回他:“只要别烦我,随你。”
那这,就算是应了。
陆子慎头轻轻歪了歪,看着常宁腼腆的笑着。
第5章 午食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些,总不能来……
时近晌午,在正院内忙活了许久的小寒与立夏终于是赶了回来。
照理来说各小姐院中的丫鬟与小厮是不用去正院帮着忙活的,但是由于常宁现今这般的样子,林氏便总会寻些由头将她院中本就不多的下人叫去前院帮忙,无非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罢了。
小寒回来时带了一小筐的新鲜蔬菜,凑近正在树荫下小寐的常宁道:“小姐,今日玉兰姑姑去采买,我就用了一副耳环,便换回来如此多的东西呢。”
坐在一旁给常宁轻轻扇着风的陆子慎闻言看过来,瞧见小筐中的蔬菜,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头。
常宁也看了一眼,旋即轻声问道:“咱们不是还有铜板与碎银,你用耳环换什么?”
“反正小寒这里也用不上耳环,不做打扮,便就不浪费院中的银钱了。”小寒尴尬的搓了搓手指,而后笑道,“那今日我给小姐做一道莲子红枣汤,再来一道清爽小凉菜如何?”
常宁点了点头未语,她吃什么都是一样的,以往在军中吃草芥喝白水,也是一样过来的,她不端那些大小姐的架子。
但是一旁的陆子慎却是有些不愿了,他微微低垂着头,语气有些不满:“姐姐身子不好,没有肉,怎么才能养的好……”
常宁猛然抬眸看向陆子慎,小寒也是微滞,手指扯着衣角有些局促。
“你当我不想吗……”
若真有那个条件,小寒倒还真是愿意给小姐买上许多的补品,好好的把小姐的身子养起来。可事实却是,怡蓉水榭没那么多银子,侍郎府的中馈还被林氏管着,莫说是账上用些碎银了,就是平日照例的采买都会苛待不止一星半点。
曾经小姐还在找征战沙场的时候,陛下每每赏赐的物件都会被林氏以“入府库”而吞并了,小姐在外打拼三年之久,归来之时院中竟宛如清贫之地,连一个贵重物 * 件都挑不出来。
更何况现今小姐失了太皇太后圣恩,无法再为国征战,林氏便愈发变本加厉了,哪里还将小姐当成过侍郎府嫡女对待过?
但这些都是小寒自己在心里头唠叨的,小姐平日最听不得这些闲碎的话,说出来也是平白惹小姐心遭罢了。
常宁揉了揉额角,语气失了适才的轻柔,冷的刺骨:“我们怡蓉水榭就这般条件,待不下去,就去寻林氏,虽说她们会苛待你一些,但是日子确实比我们过得不知好上多少倍了。”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子慎一下子就慌了神,眉头轻皱便是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轻咬着嘴唇闷闷的道,“姐姐是最好的。”
常宁的眉头轻轻跳了跳并未说话,而后将眼睛闭上继续小寐着。
见她不理自己,陆子慎神色中的失落之意极其明显,他将头轻轻垂下,握着扇子的手也慢慢紧了几分,仿佛是遭受了极大的重创一般。
然下一瞬,他将头猛地抬起看向远处的天空,眸中的清冷之意一闪而过,与一直以来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不同。随即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将扇子交到了小寒手中,起身抬腿走出了小院。
小寒的喉头动了动,心道这陆子慎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常宁小寐醒来时日头已经有些微微斜了,看着静谧的小院落,她觉得有一瞬间的迷茫。立夏坐在一侧的石头上拿着扇子昏昏欲睡,小寒在小厨房里头忙里忙外的洗着菜,一片祥和。
唯独不见了陆子慎。
她抬眼朝东厢房看去,收拾妥当的屋子正大门四开的去着霉味,屋内的摆饰也能清楚了当的看清,但却未曾看见那个小小的忙碌的身影。
当真走了?
也好,反正今天将他领回来,也只是头脑一热,若他觉得怡蓉水榭容不下他,走了倒也各自舒坦,她也不必总惦念着是不是要照顾他了。
这般想着,常宁倒觉得心口的烦闷舒展了一下,抬手拿着卷起的软鞭往立夏身上打了一下:“醒醒了,推我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