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马车拐弯时,旁边正巧有小孩子在放炮竹。马匹受了惊吓,再加上地面的积雪化成了冰,行人一个不小心都要滑倒,何况是受惊的马匹。
慕秋当时坐在马车里,直接被甩到了马车另一侧,脚当场便崴了。
好在车夫在混乱中稳住了马匹,马车只是有一边的轮子卡在了路旁夹缝里,并没有完全侧翻在地,不然慕秋可不只是崴到脚这么简单。
江淮离刚要继续开口,干燥的寒风忽然倒灌入他的喉咙。
他被呛住了,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唇剧烈咳嗽出声。
他咳得极用力,待嗓子的痒意压下去,再抬头时,本来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病态的嫣红,周身萦绕的疏离感因这份血色消散许多。
“江公子,你没事吧。”慕秋关切道。
江淮离摇头:“你是打算出城?”
“原本打算去趟寺庙。”低头看了看隐隐作痛的脚踝,慕秋说,“不过现在出了这件事,还是直接打道回府为好。”
江淮离扫了眼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抢救好的慕府马车,又垂眸望向披着天青色斗篷、俏生生立在寒风微雪中的慕秋,最后转头看着马车里的江安。
——这辆马车外表普普通通,但里面其实很宽敞,再多坐两位女子也不会拥挤。
以江安的心计智谋,自然不可能读不懂江淮离的意思。
他往炭盆里加了一块银丝炭,动作慢条斯理,语气漫不经心:“这是你的马车,自然由你做主。”
与江淮离认识久了,江安自然知道江淮离对女子是如何不假辞色,不在意的人,哪怕对方死在他的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如今这般表现,分明就是在意的。
江淮离这才对慕秋说:“外面风大,慕姑娘不介意的话,上马车坐会儿,喝杯热茶吧。”
慕秋犹豫了一下。
没等她出声拒绝,江淮离又道:“我堂兄也在车上,你的婢女可以一块儿上来照顾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未免太不给江淮离面子,慕秋笑着应了声好。
在白霜的搀扶下,慕秋慢慢挪到马车边。
江淮离想伸手扶她上马车,可手刚伸出去一半,慕秋已艰难踩着马凳走了上来。
他默默将手收回袖中。
进了马车,慕秋才与江安打了照面。
坐下时,慕秋瞥见江安搭在马车角落的那把淡青色油纸伞,伞面陈旧,至少有了数年光景。
慕秋收回视线,轻声询问江安:“我该如何称呼公子?”
“我也姓江。”
“江公子?”
江安洒然一笑:“这么听着也不知道你是在喊我还是淮离,我字思危,姑娘不介意就直接称呼我的字吧。”
慕秋朝他笑了笑。
江淮离拎起茶壶为慕秋斟茶,垂落的宽大袖摆往上提了提:“如今天寒地冻,你怎么突然去寺庙?”
刚刚逞强爬上马车,才感觉好了些的脚踝又在作痛,慕秋慢慢活动着受伤的右脚,听到江淮离的问题,随口道:“想去给过世的亲人上柱香,与他们说件喜事。”
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江淮离沉默片刻,才接上了她的话:“我刚回京就听说了此事,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慕秋礼貌道:“多谢。”
车内一时无话。
假装自己在看书的江安翻过一页书卷,不轻不重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他抬起书卷,挡去自己唇边的笑容——有意思,事情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好在没过多久,慕府下人匆匆跑了过来,打破了沉默:“二小姐,马车已经挪到了道路旁边,只是轮子出了故障,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没有办法修好……”
“我送你一程吧。”江淮离看向慕秋,“正巧顺路。”
江安暗暗嗤笑。
他们要回位于城南的江家老宅,而慕府在城北。
一南一北,确实有够顺路。
“是啊,慕姑娘不必客气,耽误不了什么事情。既然遇上了,总不能让你一个女子在外面挨冻。”江安放下书卷,不仅没有拆台,还顺着江淮安的话继续说下去。
人生无趣事十之八九,如今难得遇到一件趣事一个妙人,该珍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