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不久,一声轻嗤已然划破沉寂的气氛。
卫璟微抬下巴,审视的目光落在邢坤头顶,“她是不是对你哭了?”
邢坤咬紧齿关没有作声。
待宣纸上的墨汁干了过后,卫璟将他方才写好的字帖收了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又问邢坤:“眼泪汪汪卖可怜哀求你?”
邢坤说不出话来,点头不是,摇头也不对。
他是太子手里的一把刀,从他祖辈起就是老将军府中的忠臣。先前他于心不忍帮她拖延的那几日已经是背主。
再叫他说谎,他说不出口。
可要他说出一两句盛皎月的不好,他也做不出。
卫璟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冰冷,凝结成冰霜寒露,“你何时哑巴了?说话。”
邢坤狠了狠心:“是属下定力不强,心软了。”
卫璟冷笑了声:“你自己下去领罚。”
邢坤并无怨言:“是。”
不知为何,卫璟从邢坤口中听见这件事分毫都不觉得奇怪,他早就起了怀疑,是他被她耍的团团转,对别人总能狠得下心,对她就总是心软。
盛暄有两个孩子,龙凤胎。
一个儿子。
一个女儿。
盛暄在朝堂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万分保险谨慎。卫璟也没想到他竟然做这种大逆不道,稍有不慎就要全家陪葬的事。
她那样胆小的人,竟然也有胆子,在他身边演了这么多年的戏。
卫璟感觉心里心头有火在烧,连带着皮肤底下的血液都被烧的滚烫,沸腾了起来,他已经鲜少又如今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袖中的手掌因为过于激动而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卫璟深深呼吸,逐渐平复气息,手指尝试捏起面前的杯盏,手指还有些颤,手腕甚至使不上力气,茶杯打在地上,惊动了外边伺候的人。
曹缘战战兢兢进屋,瞧见地上的碎玉,赶忙使人进来收拾。
殿下这是动了气?邢统领伤才好就惹到殿下了吗?
曹缘给宫人使眼色,叫他们又沏了新鲜热乎的茶。
卫璟说:“不用忙活了,都出去。”
曹缘不敢多话,领着人赶紧离开书房,太子心情不佳时最忌讳旁人打搅。
卫璟心里迟迟静不下来,他想起了许多事情,譬如她几次三番要他出手帮忙毁了和侯府的婚事。
她很抗拒。
还有她那个从未露面的妹妹,恐怕就是她本人。
想到这里,卫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顾青林恐怕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当初才会那么反常一定要娶她。
侯夫人打断了两根藤条也拦不住他执意求娶的决心。
四处求人,甚至还算计到了头上。
这桩婚事,是圣旨赐婚。
谁也毁不掉。
卫璟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瓷杯,碎片割破掌心的肌肤,鲜血顺着脉络缓缓流淌,他却毫无痛觉。
—
盛皎月还不知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文选司平日的活计倒也不多,只是琐碎,姑且也能算个清闲的职务。短短几个月,盛皎月已经和同僚处好了关系,她肯做事又不会抱怨,同僚渐渐待她也就改了看法,觉得这人踏实肯干。
盛皎月向上峰请了半个月的假期,说是回家休息养病。
上峰也很好说话,大手一挥,批了她的假期。
不过这也使看她每个月勤勤恳恳从不缺席的态度下,才肯给她半个月之久的休沐。
盛皎月这些天在家就能换回女装,每日都去哥哥的院子,陪哥哥下棋用膳。
盛清越喜欢看妹妹穿裙子,她不该被他的身份所拘束,不该承受父亲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
这天吃过午膳,盛清越说:“等过了假期,你就辞官吧。”
盛皎月惊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