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话的姑娘声音脆嫩,格外好听,貌似劝慰,实则仍是明里暗里地带着刺。
这已经是第四次遇见她们这几人了。
次次挑在桑萦吃饭的功夫,在旁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
她眉眼冷下来。
这会饭点已过,客栈一楼里的人并不多。
桑萦将腰间的软剑解下,锵地一声放在桌上,软剑落在她桌上的同时,那三名少女围坐的木桌应声而碎,一段段一块块地落了一地。
木屑飞溅,茶盏杯盘刹时落地,木灰和吃冷的酒水残羹也迸溅在这几名华服少女的衣衫上。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最先说话的姑娘气急败坏,指着桑萦喝斥道。
桑萦似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转向这几人,微微一笑,带着些错愕,“我确是不知几位是什么人,但不知我是何处惹恼姑娘了?”
“你……”那姑娘还要说什么,被那个声音极为好听的姑娘出言打断,“让姑娘见笑了,这木桌太过劣质,我这两位姐姐皆是娇贵惯了,平时在家里用得东西都是千挑万选才能送进府的,还从未见过这般狼藉的场面,乍经一遭,受了些惊吓,还望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娇贵惯了。
千挑万选。
如此狼藉的场面。
桑萦瞧着她们几人脚下,不过是些碎木屑和碎瓷片,一些残羹冷菜,便要说成是受了惊吓。
这位声如百灵鸟的美貌少女倒确是有一把好嗓子。
“无妨,若是受了惊吓,便回府中好好休养着,想必几位一连多日往客栈中来,也是劳累了。”桑萦淡声道。
“过几日家里便要忙起来了,便也没空再容我姐妹再外面闲逛了,今日之事姑娘不介意自然好,那我姐妹几人便先回府了。”
她说罢,去找掌柜留了银子,连这木桌杯盏的钱一并付了,在门口处朝桑萦一笑,同另外两位少女一同离去。
桑萦瞧着她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一阵腻烦。
若她没认错,这位百灵鸟姑娘便是武安侯的嫡长女,吕妙清。
中宫皇后娘娘属意的太子侧妃。
这般品貌的姑娘,给他当侧妃,上面竟要还有一位正妃。
陈颐还真是,好福气。
她拿起剑,转身上了楼。
东宫太子的及冠礼,当今陛下极为重视,宗室贵族,朝廷重臣皆会到场,不仅如此,眼下在京中的江湖人,也有收到帖子受邀入宫的。
桑萦捏着帖子,望着上面写着的天归剑宗四字,终归还是收了。
这段时日,她都没见过陈颐,当日从大理寺出来,他亲自将她送回客栈后,便没再来过,她也没想入宫去。
那把如意玉锁,确是不在蕴珍阁,具体收放在了哪,眼下京中还没有风声,若她所料不错,想必这太子冠礼,皇室定会有所说法。
陈氏皇族对江湖武林的态度素来暧昧,既以江湖之道相待,不讲君臣纲常,却又对一统武林念念不放,想将兵权和实权都握在皇室手中。
他们在这苍云剑会横插一脚,总不会是想让一群武林中人整日去皇宫翻三倒四的偷东西。
如意玉锁,桑萦势在必得,这宫中的帖子,邀得又是天归剑宗,她自然要去。
只是……
一想到如今京中热议的太子正妃和侧妃的可能人选,她心里便一阵烦闷,忍不住地想朝陈颐也劈上两剑。
*
太子加冠,而后便要开始监国理事,是以朝野上下皆极为重视。
昭和大殿之内,桑萦坐在外侧,朝臣居中位,皇族宗亲坐在上首,陈颐一身太子蟒袍,龙纹古朴精致,高坐于皇帝下首。
折腾大半日,此时礼已成,宫宴伊始,桑萦坐在自己位置上心不在焉。
她自出生到现在,除了当日在山门外跪着求掌门师叔让她下山,还从未有过这么久的跪礼。
且当日是为了师父而跪,与今日这一跪可不能相提并论。
自认识陈颐起,直到今时今日,她方才亲身感受皇权君威。
这昭和大殿之内,从内到外,阶层等级森严,她打从心里便不觉着内殿那些皇族众人同她有何区别,甚至在她看来,这些人可能连她一剑都接不下,非亲非长,竟还要她一遍遍匍匐跪地。
可桑萦也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禁宫,这些所谓的礼制是必须遵守的。
她遥遥望着陈颐,见他在礼部指引下,同一众宗室去祭祖庙,便收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