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了蓝白直裰,散下披肩柔顺的长发,果然流露出女儿家的娇艳之色。
她本名叫沈芷荷,是沈家的独女,被沈父沈母娇宠着长大的女孩,因为是书香家庭,她从小耳濡目染听闻过许多书里的故事,最喜欢的一篇,便是《梁祝》。
年少的她也心生向往,恰好父亲便是书院的夫子,她央求了好久,终于同意以沈夫子“儿子”的身份进入晋江书院读书。
还未开学,她便听闻了那个在东吴县家喻户晓的少年小三元谢翼的名字,沈姑娘本就饱读诗书,才气盎然,对这等有才华的人物,自然是心生期待。
待到开学,她便结识了这位少年才子,他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并不是那等文质彬彬的书生,他很有些脾气,性格也不是那么好相处,可是他才华深厚,悟性高强,连他那颇为挑剔的父亲,也对他再三夸奖。
更重要的是,他英武俊朗的面容,满足了她少女心思里对郎君的一切想象。
沈芷荷对他就像是着了迷般,忍不住想接近他,靠近他,亲近他。
可是,这个谢翼就像是寒冰里的石头,她怎么都捂不热,让她好生挫败。
沈芷荷心不在焉地换上了女儿装,上身是绣花的翠烟衫,下|身一袭樱粉色斓彩锦缎罗裙,柳叶弯弯的细眉之间,妆点一粒朱砂红,少女身段窈窕,气质出尘。
小丫鬟替她梳妆好,这才满意道:“我们小姐还是这样好看。”
沈芷荷神情恹恹的,“再好看又如何,他的心里还是没有我。”
丫鬟问:“小姐可还在为那谢公子发愁?”
沈芷荷淡淡的“嗯”了一声,懒懒斜倚在廊下栏前,蹙眉望着湖中风光,好一幅少女忧思图。
丫鬟顿了顿,她是知道自家小姐心悦书院里那谢公子的,听闻学问很高,长得也俊朗,偏偏对自家小姐不冷不热的,小丫鬟内心很不服气,不就是个乡下来的书生吗,她家小姐才貌双全,怎的就配不上他了?
“若要奴婢说,那谢公子只是没见过小姐这般女儿家的模样,若是见着了,指不定怎么贴上来呢。”
沈芷荷蹙眉:“可我也不能就这么贸然让他得知我的女子身份啊。”
她女扮男装偷偷潜入书院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还会连累到父亲在书院的官职。
丫鬟想了想道:“小姐,您就先接近谢公子,待他对您有好感了,再亮出女儿家的身份,想来他喜欢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说出去呢。”
丫鬟的话给了沈芷荷信心,她重拾希望,点头坚定道:“星儿,你说的对,我要继续接近他,明日我就去他家上门拜访!”
*
翌日,书院旬休,谢翼不必上学,却被林氏拉着去上街。
他们初来县上,很多东西都需要安置,林氏腿脚不便,枝枝又是个女孩子,便让谢翼当起了人形包袱。
林氏在街上挑了好些家里用的东西,又想了想是该给枝枝买些首饰做几件衣裳了,便带着两人去了以前待过的那家成衣铺子。
林氏在店里给枝枝挑花色,时不时放在枝枝面前比一下,小姑娘认真听着林氏说话,面含三分微笑。
谢翼不动声色看了眼枝枝,小姑娘渐渐张开了,以前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小身板,现在也有些肉了,穿着水芙色对襟收腰的散花水雾绣裙,显得身姿纤细窈窕,行走之间婷婷袅袅,很有未出阁少女的清丽沉静。
谢翼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小姑娘长大了,若是真让这县里的谁惦记上了,这丫头还傻乎乎的好骗,一下子就被人家骗走了,他怕是拦也拦不住。
“阿翼,”林氏拿不定主意,忽然转过身来问儿子,“你瞅瞅这个杏黄色的,和这个朱红色的,哪个更好看?”
谢翼的目光在两块布料上来回闪烁,杏黄色娇嫩,朱红色艳丽,但无论哪件穿在小丫头身上,都让他心里不舒服。
本就姿容秀丽,绝色出尘,再这么一打扮起来,怕不是要勾了多少人的眼,谢翼可不想让她这么招蜂引蝶。
“都不好看。”他摇摇头,随手指了指林氏身后那一片鸦青色,“还不如那个。”
林氏疑惑回头一看,又转过头来啐儿子:“小姑娘哪能穿那么老气的颜色,你没品位就别说话了!”
“……”谢翼无语瞪眼。
嘿,不是你问我的吗?
林氏挑完结账的时候,老板娘才过来,这个老板娘还是之前谢翼和枝枝一起来的时候见过的那个,身材有些胖的妇人,她本要过来给三人结账,看见林氏却睁大了眼:“这不是林娘子吗?”
“容婶,咱们也是好久不见了。”林氏笑了笑,她年轻时就在这个店里做绣娘,后来才带着谢翼迁到了村子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容婶还记得她。
容婶也笑:“哪能不记得呢,那时候你和姜娘子可是我们铺子里手艺最好的人了。”
林氏眼眸闪了闪,拉过了枝枝,有些感叹道:“说来也巧,今天我带的这丫头,就是姜娘子的闺女。”
“是吗?”容婶将目光放在枝枝身上,也感叹道:“从前见的还是个小婴孩,现在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两人一边回忆往昔,一边给衣料结了账,容婶很客气地给了他们一个最低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