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排妥当了?”简云瑶看着两人,神情自然。
简繁回话:“一切妥当。”
“就等着明天唱戏了。”简云瑶的视线落在床头的苗刀上,开始脱身上的血衣,一边脱一边说,“就这么办吧,动静闹得大一些,最好说我活不过三日,怎么严重怎么来。”今天故意放跑了目击者,配上这半夜找郎中的戏码,一会儿再往出倒上几盆血水,这戏也就做足了。
简云瑶将血衣交给千夫长,从她随身带的药箱里取出干净的粗布。
将那布层一层一层展开,露出一把刃长一尺的短刀,简云瑶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又试了试锋利程度,虽然不及她平日里顺手的武器,但勉强可以一用。
沿着腰线,简云瑶将那刀裹在本应该是伤口的位置,简繁从旁辅助,又用干净的粗布沾了些提前准备好的鸡血晕开在净布上。
刀虽然不长,绑在身上也不如贴身短刃那般隐蔽,好在现在简云瑶在外人眼中是伤患,动作僵硬一些并不算突兀。
将这一切弄妥当,简繁又出入几次房间,端着血水一盆盆往外倒,期间她注意到一直隐在角落的傅朝朝,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傅朝朝其实想要拉住简繁问问情况,想起简云瑶先前好和他有说有笑,现在又说什么脏器受损命不久矣,他这双手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要死了?简云瑶要死了?
傅朝朝很难将这些词语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等到那郎中离开,天色已经大亮,她从房间里退出来,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傅朝朝。
“小郎?”那郎中喊他,神情晦涩不明,见傅朝朝缓缓抬起头,她才继续说:“您可以进去看了。”
傅朝朝没动,他现在又些许神志不清,直到那郎中又喊了一声。
他才缓缓开口:“她怎么样了?”
千夫长朝里看了一眼,虽然不解为何将军瞒着眼前的郎君,看他满脸担忧,一夜未眠眼下郁结着乌青,不忍欺骗于他:“您自己进去看吧。”
可在话在傅朝朝听来,反倒更是坐实了简云瑶命不久矣的事实。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虽然许给简云瑶的事情是假的,可若是她真的就这么死去,这寡是守还是不守?
傅朝朝突然觉得自己也真是没良心。简云瑶虽然不是他真正的妻主,也好歹供他吃穿,他不能这么想,若她真的离开了,这寡还是要守……
晦气晦气,傅朝朝你这个晦气家伙儿。
他胡思乱想着,都没顾得上和郎中道一句谢,就匆匆走近房间。
在那千夫长看来,正君如此,反倒像是失魂落魄。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将军要如何解释这次的事情。
傅朝朝进去时,简云瑶正在单手穿外衣,她靠近右腰的地方绑了短刀,动作不方便,现下左手穿衣,动作有些笨拙。
傅朝朝的视线定在她的裸露在外的肩头上。
面前是本应该回避的画面,但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些反而矫情,他只是一眼,就看到简云瑶左肩膀上有一个褐色的疤痕。
听到脚步声,简云瑶的东西有瞬间的停顿,拉着衣服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何种动作,她下意识地想要喊简繁,随后想到简繁被她安排出去传播她命不久矣的消息。
简云瑶顿了一下,暗笑自己矫情。
“朝朝。”她轻声喊,“帮我拉一下衣服。”
傅朝朝没拒绝,他缓步靠了过来,视线定在她肩头那个褐色的疤痕上。
“这又是如何弄得?”他问。
简云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直到冰凉的手指微微触碰到她的左肩,简云瑶反应过来。
她开口:“这个啊。好几年了,应该是我当督军的那一年吧?西辽人的骑射不错,差一点没避开。”
傅朝朝收回手,这人能将生死说得如此随意。
他替一只手不方便的简云瑶整理好衣服,视线看到纱布外渗透而出的干涸血迹时,他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的恢复了正常。
他替简云瑶整理好衣服,就去一侧坐下,也没管壶里的水是昨日的旧水,连着喝了两杯。
茶泡久了,滋味都是苦涩。
简云瑶转身看他侧脸,一副低落的样子。
她想笑,又没敢放肆笑出声,侧过头,神情舒缓而柔和。
“朝朝。”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傅朝朝采买好的那些要带回山寨的东西,说,“拾掇一下,简繁去寻马车了,我们等下回山上。”
这话在傅朝朝耳朵里,听起来像是要落叶归根。他的鼻子忍不住酸涩,本来想要反驳简云瑶几句,可想到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便起身,低着头遵从她的话语,去角落里拾掇那些他要带回山寨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在内心安慰自己,就算是简云瑶不在了,他和阿喜还是要暂时在山寨里生活,自然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