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土坡,暗流水道,都是几十年来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
西辽与大夏之间的战争绵延百年之久,几乎都凝聚在了那张布防图上,虽然之后许多年间主力军队的布防一直根据实际情况有所调动,可根基从未变过。
傅朝朝点点头:“对。”他呼出一口气,“现在仔细想起来,那东西真是复杂,可当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要记下来,记下来才有活的可能。”
“朝朝。”简云瑶有很多话想要说,最后反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真让人惊讶。”
“我都说过我记性好了。”傅朝朝腹诽了一句。
虽然最近确实记错一些事情,那都怪他情绪起伏大。可那时候,他也算是被逼到了绝地。
“她要杀你,我倒也能理解了。”简云瑶看着他,“为何来这里?”她的话题自然引导了这里,“莫不是真的有带着那东西出关的念头?”
傅朝朝又生起气来。
“我要是有这打算,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有些讨厌简云瑶继续问东问西的,他的本意只是还来她许诺的那些银子,哪里需要扯到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上?
见傅朝朝神情变了,简云瑶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谢谢朝朝的好意了。”简云瑶绕回到书案前坐下,“只是,这封信不能从你口中的那些地方送离。”
傅朝朝露出疑惑的神情,只听见简云瑶继续道:”不过你提醒了我,这信要由兵营的人送去,却不能是从禁军手中递上去。”简云瑶提笔,在砚台上轻沾一下,“我坐镇镇北军时,军中曾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出生的女子。不过,这些被送来边关的,多是家中的庶女,但在军营里不看出生只重才干,若是立下足够军功,破格提升的事情也常有发生。”她边说边写,速度倒是丝毫不慢,可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下来。
傅朝朝很少听到和简云瑶有关的事情,尤其听到她说不重出生只看才干的时候,更是产生了几丝动容。
“朝朝。”简云瑶的视线落在眼前的砚台上,先前她磨墨的时候心思过重,动作跟着断断续续,出来的墨汤不匀,落在纸上的字也受到影响,不好看,
“过来替我磨墨。”
傅朝朝的注意力落在那句庶女上,他也是庶子,知道其中的苦楚。在家里不受待见,许人家也只能听人说话,好不容易因为自己遇到了伯乐,不顾他人指指点点,最后也闹出了笑话。
他踱步到简云瑶身边,拿起夹在砚台上的墨条,不知不觉间动作与当年教养小郎教过的夫郎替妻主研墨的模样重合起来,只是傅朝朝没有含羞看着简云瑶,而是低着头专心看手中的动作,他猛地发现,手中的墨条竟然还是贡品。
幸好这边关百姓平日里也见不到贡品,若不然,这一根墨条就能让她简云瑶的努力彻底白费。傅朝朝想,这简云瑶和他也挺像的,明明都要隐瞒身份,却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着一样的讲究。
他重吃食品质,而简云瑶的玉骨扇和这平日里用的墨条,都是贡品。这些可都是隐患。
不过傅朝朝也没有多说什么,隐约之间,他能感受到简云瑶并不是十分抵触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他那样肆无忌惮地喊她的名字,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杀头的大罪,就只有这个女人根本不在意。
她似乎挺乐意有人叫她的名字。
这个念头短暂地在傅朝朝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间,就被简云瑶接下来的话语打断,隐藏进入更深的地方。
“这些人,都是大家族的出生,有了军功便到各地任职了,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我的旧部几乎都受到牵连,唯这些人,算是安然无恙。我给仍在地方军营的旧友写上一封信,让她们送上盛京。”
“这样可行?”
“也许会被送去禁军手中慢一些,但这样沿途经手的,依然是我能干涉到的人,不会出乱子。”
简云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语之间的问题,傅朝朝却逐渐皱起眉头。
怪不得简云宿如此忌惮她这个妹妹。简云瑶的父亲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夫,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从军多年又累积下赫赫战功。只从三言两句之中,傅朝朝更是听出了许多人对她的钦佩与敬仰。只是送一份信到盛京,一路上她都能干涉其中。
而现在的简云瑶只是山匪,没有其他的名头。若她要当庆王,做皇帝,岂不是一呼百应?
可这已经不是夺嫡,而是谋反。这其中多少算计阴险?傅朝朝不想她掺和其中,变得小心翼翼多虑多疑。
“我还是觉得禁军送好一些。”傅朝朝说出自己心中的念头。
他想到这些,就不由得担忧害怕,若是简云宿发现了其中的联系,岂不是害了她,也害了那些帮助她的人?简云瑶要平平安安才好,最好是能天天翻窗户上房顶。
简云瑶低着头,专注看着纸张,黑色的墨迹晕染分走了她的注意力,她也没有注意自己出口的话语,“送去禁军反而引人怀疑,驻边的军队不少,为何偏偏是禁军呈递?她那人聪明,一定能想到其中的缘由,就算是想不到,以她多疑的性子,也会顺着查一查。这天底下,知道禁军具体分布位置的,除了她,便是你。我不放心……”
她的理由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这种时候,傅朝朝又听出了另一重意思。
“你在担心我?”
第32章 他要替她找回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