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如其来的睁眼,打得姝姝措手不及,她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一个翻身,翻到床边,险些掉下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陆景元长臂一揽,将她揽进怀里。
姝姝撞入一个硬实又充满清香的怀里,只听他在耳边半分揶揄,半分打趣道:“这么怕爷,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做了“亏心事”的少女瞬间脸颊爆红,血色从脖颈间涌上来,一路飙升与鼻梁平齐,她的耳垂和小巧的鼻头都染上了若胭脂般的烟霞色。
倘若是光明正大吻他,她或许并不会这般羞赧,然而恰恰是偷偷摸摸亲他,却正巧被抓包的这种感觉令她觉得十分难为情。
“爷,爷,姝姝,姝姝该起床了。”
姝姝不敢去瞧他的眼睛,柔白的手软软地推了他两下,像是没一丝力气,一寸也没推开。
“天光大亮了......”
姝姝羞窘地移开目光,吞吞吐吐提示他该松开她,让她起来。
陆景元望了一眼敞开一角的绾青色帘子,一束微弱的日光从月牙白的窗纸外透过来,洒在红褐色的锦缎毯上。
他笑了笑,从容收手,不再逗弄她,“嗯,起吧。”
横在腰际的手移开,姝姝连忙爬起身来下榻,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宽松白色睡袍,睡袍衣摆很长,而她刚起身又身子僵硬,手慢脚乱之下踩重睡袍拖地的衣摆,胸前拉拉垮垮的系带松落,衣襟一下就被扯开,张扬出内里玫红的心衣,心衣上绣了两只毛色若雪的白兔,三瓣小嘴樱红,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动若脱兔。
少女登时拉回衣领,裹住自己的身躯,赤着一双白嫩的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浴房。
昨日他们太过荒唐,在浴桶里吻得难分难舍,以至于今日少女害羞不已,落荒而逃。
陆景元刚坐起身子,便瞥见这一幕,还看到她不慎露出的玉润小肩上,留有一道浅樱色的吻痕。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男人收回目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常年清癯端正的脸上泛起薄红。
此时的他自己也没察觉,唇边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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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登枝,岁岁合欢。
陆老太太的合欢院前,有一块岫岩玉石屏,将起居的屋子和后花园隔开,那块岫岩玉石屏上,凿出来的图案正是七八只喜鹊衔着合欢花,登上梧桐连理枝。
彼时春光正好,姝姝和老太太用完早膳后,陪老太太来到花苑中闲逛。
花苑中的瑶池碧蕙恰逢花期,雪里吐朱的花冠在清风中曳曳清姿,宽长的叶子上还存着晶莹的朝露,引来粉蝶环绕。
姝姝和老太太沿着紫萝悠悠的红墙下,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老太太叮嘱姝姝道:“姝姝儿,这次去建安,路途遥远,记得照顾好自己。”
“会的祖母,姝姝会常写信回来报平安,祖母也要好好照料自己,等姝姝和大爷回来,同祖母共享天伦。”
姝姝挽住老太太的手臂,面上露出温婉的神色,她面色红润,秾桃艳李,身上穿了一件水绿色的青莲缠枝锦绡袄裙,那百褶裙的褶子打得十分整齐,纹理笔直,走起路来一碎一合,瞧着很是舒适。裙摆处绣着一圈绿荷,接天莲叶,于风中微微荡漾,宛若池中绿波。
一颦一笑,如花中仙子。
老太太叹道:“儿大不中留,我本想留你在身侧,看你和元儿浓情蜜意,倒也下不得狠心拆散你们。”
姝姝侧头,见老太太望着天边的霞辉,双目中闪过几道不舍,她劝慰道:“祖母,姝姝和大爷很快就会回来的,姝姝算了算,最多去三个月。”
老太太笑道:“但愿如此。”
二人继续往前漫步,姝姝想着还有三日,她和陆景元就要启程去建安,在此之前,能多陪老太太说说话也好。
从前陆景元借着“鸿临君”的名头,每次接下一个棘手的案子,外出的时日少则十日,多则两个月。这次他应三皇子之邀前去建安,想来接手的事不算小,估摸着时日至少两个月起步,保守估计需要三个月。
虽说三皇子是未来大邺的储君,跟着他日后有极大可能位及人臣,但姝姝知道,陆景元并不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他一定会回钱塘。
要不然,以陆景元的学识才华,他大可去考取功名,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她也知道他在栖霞坞小住的那段日子里所做的一切,绝不仅仅是他自己忽然间心血来潮,想着如何“助人为乐”,才费尽心机去做好那些事。
然而无论他想做些什么,她都会默默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只要他不放手,她便不会离开他。
因为,他值得。
一老一少各怀心事,相护搀扶往前走着,偶尔闲聊几句,紫色的花瓣飘在她们的肩上,也忘了拂去。
鸿雁衔枝,往钟楼飞去,在蔚蓝的空中划过一抹青影,碧色钟楼上两名男子并排立在朱漆阑干前,眺望远山。
陆逢舟下颌泛起青渣,双目下亦有乌影,一看便知近几日觉睡得不安稳,反观身侧的陆景元,倒是俊眉星目,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