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腿呼哧呼哧地端着赤豆元宵过来,放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探了下她额间温度,小胖脸故作老成道:“娘亲你醒了,身体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咬着后槽牙摇头垂睫的曲棠知道这条小疯狗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或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猜出了,却因为演戏演得太好了才没有察觉。
只要他们一日不光明正大地拆穿她身份,她就还是生在姑苏城里的林娇,并非汴梁城的曲棠。
“身体没有不舒服就好,娘亲刚睡醒,现在肚子肯定饿了,这碗赤豆元宵是如意跟着王婶学习煮的,娘亲尝一口是不是比其他人做的都甜。”说着,舀起一颗圆滚滚,白胖乎乎的元宵先放在嘴边吹凉了,才递到曲棠嘴边。
“如意已经将元宵吹凉了,娘亲吃起来就不会觉得烫了。”
曲棠嗅着近在咫尺的赤豆元宵,胃里忽地涌上一股反胃,本就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小脸就像涮了一层bai粉。
苏溯见他递得手都酸了母妃仍是不愿接过,盛满希冀的眼睛一寸寸变得黯淡,失去色彩盛满失落,即便这样,仍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娘亲是不是不喜欢吃元宵,还是觉得大早上的吃甜食没有胃口。”
“娘亲想吃什么,如意现在就去和王婶学习。”因为她的久未回应,他捏着汤勺的手指攥得泛白。
窗外清风拂来,恰好吹得庭院花叶簌簌。
“醒了。”脸色仍是苍白,却比昨夜要好上一些的男人端着一碗鱼汤面走了进来。
“嗯。”无论她再不想理会他们,有些假装的面子仍是需要强装。
“昨晚上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于你因为我们受到了无妄之灾一事,我感到很抱歉。我可以同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扶卮将鱼汤面放在桌上,毛巾放在水盆里打湿拧干递过来。
喉间苦涩弥漫的苏扶卮见她仍望着远处走神,忽然开口唤她:“林娇。”
“嗯?”收回眼的曲棠错过视线,接过近在咫尺的毛巾。
“要不要和我回江苏。”你要是喜欢江苏,我们就待在江苏。
闻言,愕然抬眸的曲棠不可置信地看他,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还是有病。
“娘亲,你就和我们回苏州吗,姑苏虽然好,却远不如江苏富庶。”一旁的苏溯见缝插针地用泪眼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她。
“江苏有很多好吃的,风景也好,如意还想要天天看见娘亲,不想和娘亲分开。”
刚从外面回来,准备做午饭的王大姐见她正蹲在地上拿着小铲子挖土玩,脚边的青草被她揪得就像东秃一块,西少一簇的像狗啃癞子头,便知道她是有了心事。
王大姐见她一脸闷闷不乐,多少能猜出点什么,人没有马上过来,而是先从厨房里拿一碟花生小桃酥出来,蹲在她身边:“夫人是不是还在考虑老爷前面说的话。”
今早上老爷的那个提议她也听见了,也从小少爷的嘴里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嗯。”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又非见不到人的龌龊事。
“既然夫人心里有老爷和小少爷为什么就不和他们走,而且女人又有多少个三年能等。”王大姐拉过她的手,轻叹一声,“我们女人生平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嫁给知冷知热的男人,再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夫人当初和老爷发生过了什么事,却能从老爷的眼睛里看出老爷是真心喜欢,疼爱夫人的。不过我说得再多,都不如夫人自己的想法重要。”一旦多了,被劝说的人也会心生烦躁,甚至是逆反心理。
“今晚上王婶给夫人煮一道酥软可口的酱汁肉,开胃爽口的水八仙,适合拌饭的臧书羊肉,熬上一大锅鲜香味浓的巴肺汤,再到外头买一只糟鹅回来。”
抿唇不言的曲棠看着王大姐无论遇到了多大困难都笑得灿烂的脸,觉得她的格局小了。
既然一直纠结,为何不离开。
退一步海阔天空,少想一点睡得香甜。远离任何让她不快,忧愁的事情才能活得更长久,偏生内心深处总会浮现一道雪鬓霜鬟的沙哑声音在告诉她。
杀了他!你就不想要杀了那个男人和那个孽种吗?只要杀了他们,你之前受过的罪,痛苦才会跟着消失,你的母妃说不定也会回来了。
那么多年了,你就不想要见到母妃吗?真的愿意放过这个害你沦落到如此地步的男人吗?
留下,跟他们走,找到适合的机会将他们都杀了,你百年之后在黄泉路上遇到了你的父皇也不会羞愧,被他唾骂堂堂一国公主不知礼义廉耻地给仇人生了个儿子。
夜里睡觉的时候,洗完澡穿着紫薇花纹亵衣的苏溯像只猫儿滚到曲棠怀里,把玩着她白皙漂亮的手指,撒娇道:“娘亲,你以后会喜欢如意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都好。”
母妃给他的爱少一点没关系,他和父王会将全部的爱都给母妃。
红唇紧抿的曲棠没有说话,半垂的眼帘下遮住刺骨寒意。
“没关系,娘亲现在不喜欢如意也没关系的,以后总会喜欢上如意的。”如意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状若呢喃。
最近的苏扶卮或许是等她思考的时间开始变得早出晚归,哪怕是同住在一间屋檐下都鲜少有碰面的机会,也令曲棠跟着松了一口气。
随着深夜来临,一道小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