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书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温统领不愧为贺国第一大猛将。大人放心,我还不会闲到这种地步。你尽管放心,阁主对我有恩,我不会背叛他的”
“最好是这样,”温远江郑重的回道。
待回过神来,耳边传来熟悉的号角声,一阵阵的在传苍茫的雪地间萦绕,余音袅袅。
温远江狭长的眸子看向远方从鸾车上翻身跃下的少年,沉静的眸子中多了一分令人看不透的神情。
此番战役,以辽军大败草草收场,贺国损失了一万精兵,不过万幸的是,玉南城终于保住。
是夜,雪依旧下得很大,悠悠扬扬的落于玉南城如雪的宫灯上。寒风吹得玉南城“贺”字大锦旗呲啦作响,声音如有人在撕着白布,一点也不好听。
锦旗下年迈的老将望着城下凄惨的画面,目光悲凉如秋,“百日艰仗,血泪替之矣。”
夜深了,缺月隐在惨淡的云雾里看不清全貌,雪忽然停了。郊外的丛林中两堆篝火在轻微晃动,数名暗卫围成圈地烤火。
前方的雪树下,贺孤词安静的站在那里,背微弯着,肩膀轻微的晃了晃。好像随时快要倒下去的样子。温远江从着朦胧的雾霭中朝贺孤词走来,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贺孤词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她的面容隐在树翳下,令温远江看不真切。
“你怎么……”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下文,旋即便是低低的闷咳声。
温远江心里猛的一紧,刚要上前,只见那人转过身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垂下的手有几滴血濡湿了地面的白雪。
“阁主,你受伤了?”
贺孤词低头瞧见地上的血,轻声缓缓道:“不小心划伤了手。”说完浅笑着将手上的鲜血快速的清理干净,望着温远江轻轻说道:“我很好。”
那轻轻的一句我很好说的清淡自然,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云淡风轻似乎适才的斗争是很久远的一件事情。
笑有时候是开心,有时候却不是,她的笑不是如释重负,是经历沙场后无法散去的倦怠。
那双清亮的眼睛透露着帝王的风华,只是谁又知道那不经意间所泄露的忧伤到底有多么浓重,就像永远晕不开的迷雾,沉沉的存在。
温远江思索间,贺孤词已经走到汗血宝马的身边,苍白露骨的手牵着缰绳,指尖发白。
温远江朝贺孤词恭敬一拜,垂首间,耳边悠悠传来轻轻的言语:“我要回宫了,珍重!”那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空灵回荡,好似从久远的远古传来,悲凄,冰凉。
抬头,那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深深的黑夜中,仅仅传来马儿愈来愈小的“哒哒”声。
国兴本是男儿责,女儿等归泪满流。
贺国的皇帝是个女儿身,手握着千万人的生死,只一招不慎,将是万劫不复。
那个被禁锢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的女子没有人会疼惜她,没有人在夜晚替她温茶等她回归。亦没有人真的爱她,她被囚禁在冰冷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没有空气,艰难成长。
却从不言说任何苦衷,笑着应对种种阴谋。
只是她的心呢?是永生普照万物的阳光,还是冬日里随意纷飞没有温度的白雪,亦或是山涧中流淌的泉水,与大地接触时,夹杂着那不冷不热的温度。
吾皇万岁
通往皇宫的甬道总是幽长清冷,好似一生也走不到尽头。甬道上空未南归的鸟雀扑棱棱的飞过,剪影单薄。
年轻的皇帝捂着肩峰,鲜血自苍白的手渗溢出来,滴在灰色的青石板上,落地成墨,年轻的皇帝脚步踉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样子。
忽然,迎面匆匆走来一名宫女,神色慌张,在瞧见贺孤词时,惊得急忙跪在地上,头抵在青石板上,颤声道:“皇上万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孤词垂下捂着肩的血手,低声咳嗽了几下:“不必多礼,平身吧!”
小宫女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谢恩起身,还未从惊恐中走出来,却在看到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时,又被吓得呆在原地,颤着唇,不停的说着:“血,血……血”说完就跑了,样子有些有趣,贺孤词欲言又止,拦也拦不住。刚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连带着身体重重的垂落。
夜晚的孤鸾殿外绵绵下着雪,寒气凛然,冷风打开坚固的窗棂侵入房内,台上的烛灯被宫女们换了数几盏,依旧燃的很快,床榻上躺着受伤的皇帝,面容安详。
床榻边年轻的太医为其把脉,宫女们端着浸满鲜血的金盆在殿内外来回穿梭,神情凝重。
“皇上好像伤的很严重,放出来的血也是黑乎乎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受伤了,陛下还是那么好看。”
“这倒也是……啊”
“难怪贺国凡是家世好的挤破脑袋也想进宫,陛下就是看一眼都会让人心动。”
太医陆离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那两名交头细语的宫女,冷声道:“你们退下吧。”那两名宫女惶恐地收起惫赖的神态,规矩的应声恭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