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暖香的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床上之人的呼吸清浅,眉头紧锁。
再回过头去,原来不知何时床上之人已经清醒,那双眼便那样平静的看着自己,没有丝毫情绪,陆离含笑将她扶起:“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总会不懂得照顾自己。”
贺孤词娴静的侧着头,眼角微微上拉,“陆太医……挺闲啊。”
陆离望着贺孤词,好笑的轻轻抿唇,起身到桌前斟了一杯清水,又转回到榻边,将茶杯递给贺孤词:“喝点温水。”
贺孤词淡笑着,轻轻说句:“麻烦陆大人了。”
“这算是感谢吗?”陆离好笑的盯着那张白到透明的面容。
“嗯?”那人不明所以,抬起眸看着陆离。
“没事,快喝吧。”陆离勾唇浅笑,在贺孤词低头的一刻,又尽数敛去。
年轻皇帝目光向窗外瞧去,孤鸾殿外梅树的剪影映在窗前,恰好遮住窗棂,彼时的梅树已被雪缀点成一片洁白,室内的烛光懒洋洋的洒出窗外,远处腾起了一团烟雾,寒风拂过枝桠,凋零了一树残叶,白雪纷纷,真是不怎么温暖。
陆离随着贺孤词的目光也望向窗外,冷气毫无预警的扑面而来,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他怎么忘记了,这窗户就在不久前被风吹了开来,于是起身走到窗前,朝窗台下望了望,雪地上的树影斑驳,悄悄爬上墙壁。
陆离也不敢多作停留,轻掩住窗棂,将几处已灭的烛火重新被点亮,忙完这一切,再去床前时,塌上之人已不知去了何方,陆离有些好笑的扬了扬嘴角。
御书房外,公公李安正在打盹,忽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忙向黑暗中大喊:“谁?”没有人回答,李安揉了揉惺忪的眼,才看清,不远处的走廊里有一个人提着宫灯站在那里,貌似还在缓缓的移动。李安浑身的汗毛都束起来了,这大晚上的提着宫灯的不会是鬼吧!凑近一看,才松了一口气,低低的唤了一声:“陛下!”贺孤词单音节轻声“嗯”了一声,便径自朝前走去,李安收起小心思转身快步跟上。
平日里贺孤词会将一天内的所有奏折全都批完,无人协助,皆是她亲力而为,李安听说了白天的事情,一个宫女慌张着跑到太医馆找到了正在闻药的陆离,说是皇上受伤,在甬道中,李安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宫女在造谣,况且皇帝白天一般都以御书房为主,怎么可能外出宫。可是,刚才他无意间瞥见那人肩上有些许暗红,是真的外出了吗?
回神时,那人已坐在玉桌前翻看奏折,手里握着朱笔,神情凝重。李安皱眉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伤?”贺孤词抬头目光怔了怔,“公公所言何事?”
“听说你受伤了。”
“公公消息真够灵通的,不过你听谁说的?”
“皇上,这皇宫的消息只要你想知道就不会有不知道的。”
“看来公公深在内宫消息倒是不断,朕佩服。”
“皇上谬赞!”
“公公客气。”
这么阴阳怪气的谈话每天都在他们之间萦绕着,讽刺的,客气的,还有各自无聊的含笑斗嘴,无不透露着陌生的气息。
李安的面色沉了沉,上前夺过她手中的奏折,“就是为了这些无聊玩意,你要把自己折腾死吗?”其实并不是愿意发脾气的,你心里想的,担心着的那个人,此刻就在你的面前,云淡风轻。对于你的任何情绪她都不会有过多的反应。明明是很让人放心的微笑,为何会看到无法释怀的忧伤。
贺孤词敛目轻声低笑:“公公是想干涉朝政吗?”那双眼充满了狡黠,明眸皓齿,明明是当年的模样,却生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威严。
李安撇下手中的奏折,摆了摆手,转身:“罢了,我去守夜。”
在你平淡的人生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她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你们是最亲密的伙伴,在嫩绿般的岁月里,那个名叫贺孤词的姑娘会用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望着你,而后轻轻一笑,但也足够暖到心底。会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像一束光出现在你的面前,用她那并不怎么温暖的手拉着你站在开满桃花的树下。
年年轮回,四季如春,如春的美好。
那个记忆里拉着他的手说着我不会一个人的小姑娘终于是长大了,以至于她离你愈来愈远,当她权倾天下,站在那至高无上的天塔时,徐徐转身,眸中的锋芒是从未见过的冷冽。轻轻抬步,身后是震心的高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终究为王,万万之上,半生无喜。
门外的雪忽然停了,夜里的雾又浓厚了一分,远处的宫灯被隐在浓雾中,影影绰绰。夜里,是谁的叹息声轻易地透过茫茫雾霭传到遥不可及的天际。
清肃朝纲
 黎明,贺国大殿,百官朝服,跪地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的朝服映着年轻皇帝清秀的面容愈加发白,在高高的龙椅上,皇帝单手放于玉案之上,掩唇轻声闷咳,瘦削的肩头微摇摇欲坠,殿下的大臣们有的担忧,有的则不怀好意。
嘉泽帝在位四年,论丰功伟绩少之又少,然谈起这个年仅十几岁皇帝的样貌,那当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一年前,一位官家小姐随父入宫,无意间摔倒在嘉泽帝日经的园林,被嘉泽帝所救,并要以身相许,被皇帝拒绝,回府后终日以泪洗面,懵懂的少女时代自此终结。
话说今日朝堂之上,右侍郎鲁华山微微作福,缓缓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