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顺利抓住了，我没想到会是桂花糕铺子的老板，他来自于西南边疆之地，精通巫蛊之术，为的就是帮助他的儿子治疗顽疾。听闻有一味禁忌药方专治这种隐疾，只是方法太过凶残，取金钗碧华之年少女的心脏作为药引，加以其他药材作为辅助熬制成汤药服用并服用其肉即可。
凶手专挑有钱人家的女儿下手也是因为不公和妒忌，他用毒虫尸体研制成粉末混合进桂花糕中，将这特别的桂花糕卖给贵族家的小姐，待到夜晚之时利用巫蛊之术将吃了特制桂花糕的被害人引到现场将其杀害挖心，只可惜这种愚昧的迷信药方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他的儿子还是因疾病恶化，在花灯会结束的时候就丢了性命。
我问：那一天我和玟珠都吃了桂花糕，怎么只有玟珠出了事？
李简不慌不忙只道：「那天，你吃的是有馅料的，凶手只会将毒虫放进没有馅料的，玟珠吃的是没有馅料的。」
「为了选目标，他能把这么多人家的女儿都记住，而且还能知道目标就一定会吃？」
「为了吸引这些小姐们，他在桂花糕里加了特殊的香料，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排队呢？只要他选定好了目标，就不会忘记她们喜欢的口味，而丫鬟来买也一定是给自家主子买的，一般不会出错。」
玟珠被喂了药之后吐了几次，身体才慢慢恢复，我对桂花糕里有虫子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感觉，玟珠听她吃的里面混合了虫子尸体，又转身吐了起来，我挠挠头，心说虫子也没那么恶心吧。
桂花糕铺子被查封，凶手被绳之以法，三天后也被判以斩首示众，斩首那日，晴空万里。
京城破获了一桩奇案老皇帝也解了心头的困扰，太子这些时日也跟着忙里忙外，最终嘉奖和疼爱的还是李筝更多，刑部和李简也不过给了一个面上的嘉奖，无非就是些小钱，老皇帝抠门又记仇，如果李简太过风头，会压下李筝，这对日后储君之路无疑是有弊无利。
又过了十天，我随父母一起为大哥上坟，这天是他的忌辰，就连姐姐也来了，多日不见我发觉她瘦了许多。母亲看见大哥的墓碑还是难过的泪流不止，那一直家里的希望，如果大哥现在还活着，想来也早已成亲生子。
锦轩出生的晚，没有见过大哥，而我对大哥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幼年时，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带着我和姐姐一起荡秋千，他为我们姐妹两个亲自做的秋千，又雕刻了小木雕送给我们。可惜他在我五岁那年还是因身体疾病过世了，那时候我还小，只看着爹娘和姐姐在哭，所以我也跟着哭，我让娘亲不要哭，她却一把推开我，说如果不是我硬要那木雕，锦修也不会劳累的过世。
那个冬天冷风萧瑟，娘的哭声响彻整个石府，每每回想起都会让我心中难受，晃神之余姐姐推了我一把，只见娘白了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成天浑浑噩噩，嫁了人也不见有长进，到底是出了门，连在自己大哥墓前都在想些别的事。」
我张张口，硬吞下了想反驳的话，心想罢了这些年我也习惯了，就是我在偷偷想念大哥，她也觉得我是在想别的事，毕竟在爹娘看来，我只是一块没心没肺的石头。
「娘，三姐这张脸上明显都印着难过了，您干嘛要这样说呢。」
哎，真该感谢我还能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弟弟，也不枉他小时候给换过尿布了。
祭拜完大哥我们回了一趟家，按照每年惯例，大哥祭祀这日府内都是吃斋三天，我对吃不吃肉无所谓，大概也是因为不挑才丰满起来的吧。
我和姐姐许久不见，自然少不了闺中话，只是我发现自从婚后她的脾气收敛了许多，我还担心没说两句她就炸毛呢。
「娘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她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姐姐安抚着我，我只张张嘴，闷声嗯了一声，这种违心的安慰又有什么意义呢，娘亲对我一直是什么态度，我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我和娘之间一直都有一种生疏距离感，不是我不想亲近她，是她本心一直在抗拒我罢了。
我帮她拿了一些梅子，又斟了一杯君山银针，这是她喜欢喝的，爹娘都记得。
「太子最近因为城中怪案费神不少吧，不过我感觉你也瘦了很多呢。」
姐姐摸摸自己的脸，神色不太自然，只摆手说，「府内事务繁多，大概是累的吧。」
「花灯会那晚婉婉和锦轩进展还不错。」
「你什么时候干起说媒拉纤的事儿来了。」
「只是成人之美而已。」
看得出姐姐无心谈论这件事，我喝了一口香茶观察了她的神情，心事重重的样子难不成跟那次遇到的郎中有关？
「锦月，你对三妻四妾如何看待？」
「大户人家的常事，但我并不认为所有人都这样，就像爹不也是只娶了娘吗，一生伉俪情深。」
「如果皇上给王爷再娶一房侧室，你怎么想？」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其他几位王爷有几个都是一个王妃又另娶了一房侧室，为的就是好好的传宗接代，延续李家子孙。
「皇帝要给太子娶侧室了？这才多久。」我惊讶的猜测，姐姐白我一眼，骂我一句别瞎猜，没有的事。
「其实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不过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嫁进来做什么，守活寡吗。」
我往嘴里扔了一颗梅子，言语轻快，哪知这句话被姐姐误解去，手里的茶杯差点落地，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问：「你们难不成还没……」那眼神仿佛恨铁不成钢。
这句话我差点被噎住，赶忙摆手说，「我是说李简那人一天说不到三句话，性子淡的很。」我看着姐姐那副不正常的样子，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事可以一起解决。
姐姐抿住嘴难以启齿，手里无心把玩着茶杯，「其实我现在更羡慕你的生活，我嫁给李筝不是图他的太子之位。」
「各有各的活法，你操心的事确实会越来越多。」
我没有挑明她的意思，但是路是自己选的，怎么活就全靠自己。
「你嫁给王爷时间也不短了，现在你对他是什么看法，喜欢吗？」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情感意识一项不强烈，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似乎有种缺失感，但是在李简身上，我确实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我说不上是不是喜欢。
「说不清，不讨厌就是了。」
姐姐笑了起来，她没再点破什么，我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连自己都摸不清。
「其实开始我以为你会埋怨我，虽然爹嘴上总说你，但看人的眼光是不错的，豫王人真的很好，我看得出他对你也是喜爱的。」
我一阵尴尬，李简喜爱我？我怎么看不出来？虽然我也不知道喜欢所表达的举动是什么样的，但他那样寡淡如木头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暴露出来呢，想来也只是姐姐在安慰我罢了。
「事情都过去了，提什么埋怨不埋怨的事。」
姐姐手里摸索着茶杯，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先是说了我的手好看，却被泥巴搞得粗糙了许多，硬是说回去要给我一瓶进贡的营养油，我起初以为她是对我还有愧疚，末后才觉察出她的反常。
「姐姐，你到底怎么啦？」
「锦月，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我不想李筝纳侧妃。」
我听得一头雾水，太子立不立侧妃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种事我也没法插嘴呀，就凭我这张笨嘴，万一惹得太子不高兴，把我给咔嚓了咋整。忽然我就意识到，那天在太子府外看到的郎中，难不成……
「你是不是有隐疾？」
果然，姐姐惊诧的看着我，脸色一白，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那么一个高傲自负的女子此刻却委屈难过成这样，想必事情一定很难解决，她手指缠绕在一起，因为瘦弱骨节也格外分明。
「你怎么……」
看这个反应，我也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你先说，要我怎么帮你。」
第13章 13章破裂
姐姐的表情从难以启齿到重新做好心理准备，又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眼眶的泪水不停打转，看的我是跟着心疼的，「锦月，你……你跟豫王的孩子，到时能否过继给我，你放心，我定待他视如己出。」
我听得宛如五雷轰顶，姐姐那迫切的眼神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测，原来，石家的秘密是真的，姐姐她，是石女。
在我十二岁第一次来月事时，不是娘告诉我该注意什么事也不是娘安抚我害怕的心情，而是府里洗衣服的老婆姨告诉我的，可惜这些注意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得知太多，那位老婆姨就回乡了。
姐姐比我大三岁，那时候我不懂这些，也问过她，可是她对这事的态度很隐晦，让我别再问她，烦人的很。
后来我只有自己去读了些医书，才慢慢自己了解这些事情，但是我也因这样没有见过姐姐来过月事，也从未见过有郎中来，知道这些事也是因为我从书上看到的而已，但我不明白具体是因为什么，自然也没有往姐姐身上去想是这个原因。
也是读完书我才在心里藏了一个小秘密，姐姐每次对月事这种事都很避讳，开始我以为她是害羞，这种事不是大家闺秀可以拿出来说的，后来我才意识到那避讳的情绪下还隐藏着心虚。
娘在私下偷偷给姐姐熬过药，我都撞见过，房内娘还安慰姐姐说这个病会治好的，也许成亲后就自然痊愈了。
从那以后我也翻阅了很多医书古籍，但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也不好跑去当面去问这件事，以姐姐的性格，必定会炸翻天。
「你，你说什么？」
「如果你有了身孕，告诉我，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为李筝生儿育女的，但凡有一天他继承皇位，我没有子嗣，皇帝他定是要给他纳侧妃！」
姐姐的脸突然离我很近，那一刻在我眼里她的脸不再温婉动人，而是狰狞的可怕，我浑身觉得冰凉，没想到姐姐会为了她的未来与我做交易。
「你打算一直骗太子？」
姐姐的脸色是说不出的哀伤，她双目空洞一般叹息道：「我会隐瞒过去，只要你帮我，你和豫王还会有其他孩子，只过继给我一个就好。」说完她抓住我的手，那是彻骨的寒冷。
「姐姐你，为了你自己打算牺牲我？」我呼出一口气，感觉压抑在胸中的冷气压的我喘不过来，「爹娘也知道这事吧？把玟珠安排在我身边，也是为了盯着我和李简有没有圆房？」
说到这里，我灵光闪过了和李简那不可自拔的缠绵一晚，说不出的古怪，如今，似乎都有了线索。「你送我的檀香……是催情的？」
姐姐杏目微怔，没有否认我的猜测，这一切都太过突然，没有想到我心中的疑虑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我当初被嫁给李简，也不是无意为之的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撑着伞走回的家，爹娘看到我与姐姐脸色都很难看想必已经猜出了大概，竟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安慰我，因为是祭拜大哥，所以没有带玟珠。锦轩不明所以，见我神情恍惚说要送我回家，我微微一笑拒绝他的好意。
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姐姐白着脸突然就笑了，她说：都说石家三小姐是块石头榆木疙瘩，但恰恰也是最聪明的那个，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笨一点才好。
李简从外面回来时雨已经停了，本想路过石府想接我一起回家，没想到我爹说我先回去了，看着我爹那副含糊其辞不自然的样子他也没有多待。一回到家玟珠就哭着跑过去找他说，「王爷，您快去看看王妃吧，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快两个时辰了，敲门也不让进。」
玟珠哭的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李简摆摆手让她别担心赶紧回去洗洗脸。他先是象征性的敲敲门，然后直接把门给踹开，他一踹门倒是把我也吓了一跳，他见我满手是泥的在捏泥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怎么把自己关起来了？」
我回过头继续捏着手里的泥塑，漫不经心的回他，「忙起来就给忘了，还差一点就完事了。」
李简叹了口气，也不嫌这泥塑室脏了直接就坐下来瞅着我捏的泥人问，「坐在石头上的跟面前站的是一个人？」
「我和石头。」我平静的说，「第一个我和石头中的我，互相问对方哪个才是真的我。」
「别人说你是石头，你就真的是吗？我倒觉得你是石家最清醒的那个。」
我讶然的看向李简，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只扭过头去声色哽咽：「做人太清醒，会很难过。」
也不知怎的说着眼泪却突然流出，这种毫无意识的悲痛让我丝毫控制不住，这一举动反倒吓到了李简，他显得有些局促，似乎没有安慰过人，只笨拙的伸出手帮我擦去眼泪。
我丢掉了刻刀，手中的泥巴也应声落地，我捧住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简也不说话，只任由我哭，我不说理由，他也不问，最后是我哭累了他才将一杯茶端到我的面前，这时我才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木槿花茶和城东的果脯，都是他外出给我买回来的，他能记得我喜欢喝什么茶，喜欢吃什么零食。
而我自己的家里，只会准备君山银针和龙井。
也许是一时的悲恸情绪涌上心头，我转身扑在他身上抱住李简，他明显一愣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反手将我抱住，生涩的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我简单将姐姐的想法跟他说了，但并没有说姐姐是石女的事实。
这种事很难去抉择，如果我拒绝就会被扣上不懂亲情不忠不孝的帽子，如果我妥协，那我对自己的孩子岂不是很不负责任，这种做法实在很难让我接受。
心情平复下来后我才发现自己手上衣服上还有脸上都是泥巴，李简浸湿了帕子帮我擦脸，他说我这副样子就像刚抛完坑的大黄狗，我骂他真不会说话。
说完我们就笑了，也是那一刻我才庆幸，嫁给李简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我做了错误的选择，你会不会讨厌我呢？」
李简神色复杂，历经许多事的他仿佛看穿很多东西，只淡淡道：「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权，我无权去干涉，做决定还是完全靠你的心，只要自己不后悔。」
又过了一段时间，太后因年老仙逝，整个京城上下一片哀鸣，我们这些小一辈的都去了皇陵守孝三天，在这期间见到了姐姐，她没有理我，我心中郁结，也没有去主动搭话。
想来自那天起，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我没有回家，也没有见姐姐。
我娘骂我没良心，我爹说我不顾全大局，锦轩对这件事不知道，欣喜的是倒是和宋婉婉走的更近了些。
丧事一过，我们从皇陵回来的路上姐姐还是按耐不住约我见了一面。
「锦月，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只反问：「太子知道这件事吗？」
姐姐似乎没想到我会反问她，只不自然的捏着手指，神色难以启齿，「我没有告诉他，但是我觉得他是有所察觉的，毕竟……毕竟我是石女，房事上总会……」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种传统观念把姐姐这样的才女压迫的也像个只认为无后为大的怨妇，她曾经是多么的光彩耀人，只因为无法生育硬生生把自己戴上了罪恶的枷锁，连带的也要绑架我为这份疾病付出代价。
其实自从跟李简的第一次行房后，我就偷偷喝了避子汤，我不是不喜欢李简，也不是不想为他生儿育女，只是那时候实在稀里糊涂的发生，而不是因为因爱而动的情，也摸不准李简对我到底有没有情愫。也就那一次之后，我没再喝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