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每当月夜难眠时,总有一种深深地惆怅在心头,挥之不去。想把它深深埋藏,可有时候还偏偏出现在梦里,湿了枕衾。
院子里的凉亭中,红桑在忙着手里的活计,心若在吃着盘子里的点心,是红姨吩咐的。红姨抱着团子,霜玉拿着手里的果子,逗着团子玩,团子不时的笑一笑。
“姐姐,咱们给他起个名字吧,不能总叫他团子吧。”
心若抬眼望着远处的蓝天,其实她心中早有想法,“现下是四月,风渐渐地停了,就叫他风停吧。”
“风停……好名字……”
红姨低下头,看着好看的奶团子,眼圈又有些红。但是想起了老头子的话,别想着风将军了,狠狠地憋了回去。
“那小名儿就叫停儿吧。”
霜玉又换了一个果子,逗着团子,“你叫停儿,往后霜姨就叫你停儿啦。”
待到炎夏己过,红姨丈又在岸边见到了士兵们、凯旋回京,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告诉红姨,怕她又犯轴。
用了半年多的光景,风长行才从南边返京,这一次羌族不知怎么又开始做乱,本可以三月而归。但是风长行想着不如斩草除根,不要似鲜卑一般,来来回回的很多次。
所以他带人深入敌军后方,前前后后的又打了三个月,才将来犯羌族部落一网打尽,活捉了他们的王,押入京城。
将士凯旋回京、自然是要庆祝一番,当晚皇上在未央宫里举行庆功宴。看出风长行兴致不高,便让他早些回去。
慧妃待皇上回来,便让嬷嬷将公主抱了出去,“风将军可是还未曾找到我那妹子?”
“风卿是个知轻重之人,断不会在路上不顾大军,看他的样子,还是没有消息。”
“哎,也不知我那妹子过得如何?”
慧妃打心里感激心若,三月的时候她便生了公主,这孩子是心若带给她的,她怎能忘记。皇上因为这个公主的到来,对她宠爱异常,也算是母凭女贵。
每日下朝,总要来看看公主,一天不见似是不行一般。所以慧妃总想着要是她那妹子、回来就好了。
曲终人散,风长行微醺,骑着马似漫无目的般,游荡在街上。
将军府里,他己经带话儿回去。军中有公务,要明日才能回去。他今晚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去常宅。
那马似通灵一般,真就回了常宅。下了马,轻轻开门,进入院中。
依然记得那日,他牵了一身红衣的心若,二人在院中,明月当空,天地为媒,喜结连理。
如今,抬头看那明月,与那晚无二,只是人己非昨,除了在梦里见到过她,依然无有她的一丝音信。
进了屋,一头栽倒在那一双鸳鸯的中间,“娘子,夫君回来了。”然后沉沉睡去。
过几日上朝,他还要请求离去一段时间,总觉得她应当会回晋城。
她在那里生活过三年多的时光,有师傅,有石龙,还有杨家,若是躲在那里,到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翌日晨起,直接回了将军府中,娘还有长歌儿一直在厅中等待。
长歌儿见了快步而来的风长行道,“哥,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娘都要站在大门口去等了。”
“娘,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风夫人瞪了一眼长歌儿,嗔道,“别听你妹子胡说,我呀,是人老了,睡不着,半夜起来坐在外面凉快凉快。”
虽然娘这样说,但是风长行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他,真是罪过。“娘,下回进京,我一定会早早回府,不让您好久等。”
“既然回来了,就同我们一道去吧。”
风长行看了看娘与长歌儿二人,确实穿戴妥当,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这是要去哪儿?”
长歌儿拖着风长行,边往外走边道,“自打哥哥你去出征,娘每日里坐立不安,是姨母说皇觉寺的菩萨灵脸,母亲便每隔十日去山上许愿,求你平安归来。
这不昨儿听说你平安归来,今儿就要去还愿。说是去晚了,怕菩萨怪罪。”
风长行知晓娘担心什么,只有亲娘才会如此,于心不忍。
停下了脚步,往回走了几步,亲自扶了风夫人,“娘呀,我无事,连年征战,早有经验,您老不必挂怀。下回我每次写奏报时,给您老也带一封,叫你安心。”
风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儿子扶着她的手,“娘知道,不过是去求个心安罢了,走吧。”
皇觉寺里,风夫人与长歌儿去上香。风长行想左右也是来了,不如去见见彤云老和尚,传言不是说他知过去,晓未来,皇上有些事、也要问一问他才放心,那不如去问问他,看他的本事是真是假。
第353章 来时之路
彤云和尚,斜靠在软塌上,嘴里吃着蜜饯,直接将核吐在地上。
无人在的时候,他从来是这样一副悠闲的样子。任谁看不出,他是一个得道高僧。
突然眼前站了一个人,吓了他一跳,连忙正襟危坐。待看清来人是风长行时,又靠了回去,“风将军,别来无恙啊!”
风长行也往彤云身旁、另一个软塌上一坐,“若我说我有恙呢!”
“可还有夜明珠?”
“没有。”
彤云似有些不满,垂了眼皮道,“若是没有夜明珠,你有恙,我也不管。”
“那我便将你原来的那颗,偷回来,叫你一颗也没有。”
彤云坐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好吧,你威胁成功,看在你为情所困的份上,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你怎知我为情所困?”
“因为风将军少年英材,意气风发、方外皆盛传。我这个老和尚不好相与,皇上见了我都要让三分。然你见了我,依然胸有成竹、傲气不减。
可你今日,却憔悴不堪,你说除了情,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儿、让你如此颓然?”
风长行道,“算你说得对,我娘子丢了,我找不到她。她是我从晋城带回京的,但是现在她走了,我寻了一年多,无果。现在不知去哪里寻?”
“你这娘子的事儿,我亦有耳闻。”
“大师于深山之中,怎会知晓我娘子之事?”
彤云有些得意,“我在山中不假,可这山上每日里人来人往,且妇人居多,有她们在的地方,还会不知京城之事?”
“那你有什么可对我说的?”
彤云抚了抚自己的颇为得意的白胡子道,“当然有,不过风将军可要付出代价。”
“你快说。”“怎么将军不问我什么代价。看在将军重情义的份上,我告诉你四个字,「来时之路」。”
“来时之路?”
“对,来时之路。”
风长行再想问得详细些时,老和尚竟似睡着了一般,没了声音。
不过他接上母亲与长歌儿,准备下山时。了然过来附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原来这不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几日之后,风长行向皇上说明情况,安排好了军中事务,辞别母亲,妹妹,再一次踏上了寻找心若之路。
长九不解地问道,“将军,咱们去寻夫人,带个老和尚做甚?他还不能骑马,这到晋城,要走到什么时候,咱出了京城,就把他给丢了行不?”
风长行道,“其实我也想把他给扔了,可是这是我答应过他的事,不能言而无信。”
“那我告诉长五哥,六哥,马车赶得快点儿,看不将他给颠晕了。”
马车的帘子突然掀了开来,露出了彤云的脸,斥道,“小猴子,别一肚子坏水,早晚寻个恶婆娘收拾你。”
“老和尚别胡说,小爷我这辈子要娶婆娘、也要娶个听爷话的,到时候带给老和尚看。”
引得众人发笑,大家可是记住了、他日后是要寻个恶婆娘的。
长九再说话的时候,尽量离马车远一点儿,这老和尚耳力不错,可不能让他听了去。
“出了城,长一道,将军咱们现在去哪里?”
那日里,彤云老和尚给他提了一句,来时之路。其实这也是他心中的答案,他本想着先去晋城寻起。可又一想,来时之路不是也可以反着的。
他在京城寻人未果,那说明她确不在京城,许是藏在一个什么地方,然后待他回了京,她再赶路和,所以他守在那个地方一个月也未有发现。
也许她就是算准了,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等太久。那么就不会在离京太远的地方躲藏。
那就先去进京前的最后一个地方,那户农家的院子,照道理来讲,也许她不会在那里呆上一个月,既然是来时路上的最后一站,去一下也无妨,反正很近。
“去一户农家。”
风长行特地打马到了彤云的马车旁,“咱们先要去一户农家,你若觉得无趣,这就送你回京。”
“老和尚出来便是一切随缘,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便是,哪有那么多讲究,不好玩。”
风长行瞪了他一眼,“加快赶路。”
加快了速度,马车自然有些颠簸,偏那老和尚还一副有趣的样子,说是仿似在荡秋千,在马车里一个劲儿的吆喝,“快点儿,再快点儿。”
就这样的速度,不消半日,便到了那个小村子。风长行凭着记忆,寻了一户农人家,可敲开了门却不是那一对老夫妇。
又问个仔细,才知在另一个村口处。果然开门的是那对老夫妇中的老头子。
“老丈,我是……”
老丈竟打断了他,“我记得你,不过你那娘子己离去多日。”
“她真的来过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可留了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老人家眼冒金星,“呃……”不知从何说起。
风长行急呀,扶了老人家双臂道,“老人家快快说。”
“老头子,是谁呀?”老婆婆也从里面,拄着拐走了出来。
“就是那小妇人的夫君来寻她了。”
“哪个小妇人,可是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的小妇人?”
“可不就是她。”
老头子摸着头想了想道,“那小妇人的丫环临走时,可有什么事嘱咐我,我怎么给忘记了。”抬眼看了老婆婆道,“老婆子,你可还记得?”
“不是给你了留了些银子。”「留银子,是为了完成那丫头交待的事情。」老丈继续敲着脑袋仔细想,什么事,什么事……”
风长行急得快发疯,定是心若走的时候、与他留了什么东西,可这老丈的样子极其老迈。若是吓着他了,真怕他就此一命呜呼。只能咬着牙,等!
可过了半晌,这老丈依然敲着脑袋,在那里。一行人还杵在门口处,长九看着风长行的脸,憋得发紫,也不敢出声儿。
禁不住开了口,“我说老丈,你别让咱们站在这想,总得请咱们进院子呀,若是想不起来,咱们再给你些银子如何?”
老婆婆如梦初醒,“哎呀,忘记让你们进院子,快进来,不如你们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眼熟的东西。”
长一看见风长行点了头,便带着兄弟四处寻找,不过风长行吩咐道,“手脚轻些,不要弄坏了老丈家的东西。”
顺手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放在院中的一个圆几上,“老婆婆,麻烦你将她们何时来,何时走,中间说过些什么,能想起来的,细细说与在下听。”
第354章 生出翅膀
老头子带人去寻东西,彤云和尚下了马车,说是这村子里的景色不错,要四下里瞧瞧。
风长行便派了长五,长六,跟着他。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于老婆婆的身边。
老婆婆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娓娓道来,“老婆子年纪大了,只记得去岁比这还早些时候,她们三个来这里说,要住上一段日子,就这样住了下来。
有一个小姑娘性子跳脱,每日里惯于我说说话。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时候,她们就说要走,然后那小姑娘就留了一些银子,还有一张字条说,若是有人来寻她们,务必将这纸条交与他……”
老婆婆自顾自地说着,怎么一抬头,方才听她说话的人呢,怎么不见了,这年轻人的腿脚可真快,可自己的耳朵八成也出了问题。
风长行听到字条两字,飞也似的蹿了出去,到了老丈面前,“老丈,那小姑娘可是留了一张字条与你。”
“字条?”老丈微愣半晌,喜上眉梢道,“对,就是字条。”
风长行没想到字条是因为,心若既然想走,定不会留下,霜玉与红桑二人不会写字,所以他根本没往字条,信件上去想。
这下子老丈到是手脚利落,从他们家床头的一本破旧的书中,拿出那张字条。
上面有三个字,孟、州、玉。甚是歪扭,那个玉字便说明这字条是霜玉书写。
拿了字条,风长行一行人火速离去。留下两个不明所以的老人家,这怎么走和这样快,若不是桌上有两锭银子,他们只觉得无人来过一般。
将长五,长六留下来照看彤云法师,他们一行人便发了疯似的星夜兼程。
他一刻也不能等,日日夜夜的心心念念,当得知消息的一霎那,化作熊熊火焰,将他煎熬。
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倾刻间便飞到孟州城。看看那日夜在他梦中的女子、是否还是从前的样子。
当他抬头望见孟州城门的时候,才想起,当年回京之时,路过此处,红姨丈兴奋地与他说起,这里曾是他的故乡,他从这里参军。
定是这里没错了,苦苦寻了这样久,若是找到那女人,定要好好问问她,为何那样狠心,将他抛下,难道就对他一点儿信心也没有吗。
风长行头一回动用、自己大将军的身份,将孟州城的大小各级官员,悉数调动起来,不消一天的功夫,便己查明红姨丈一家的所在。
当他的马进了村子,带路之人,指着前方一座偏僻的大宅子道,“那处便是那家人的住宅,在下先去通报,让他们迎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