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回雪被梁辰的自恋震慑住,吼道:“少来,看你这发丝迷乱得,我都无法形容了,话说你咋不拾捣一下自个儿呢?”
梁辰一会儿磨石,一会儿偷看回雪,故意逗她,说道:“懒!”
萧回雪真是受不了他,总这么不正经,“懒!懒得理你!”
另一处石房,正挨着梁辰房间,霍清浅借助纸书传令,让侍女准备饭菜,随后又悄悄取出药瓶子,使劲儿往饭菜里下药,更是趁四下无人,目露凶光,与适才温婉可人,简直判若两人。
正当霍清浅准备端起饭菜,隐约又传出女子声响,尽是些胡话,叫人听不明白,“崩一下就没了,就崩一下。”
听此女人只字片语,霍清浅默默难过,轻揉泪眼感叹道:“世间清苦之人何其多,放下比放不下,俨然更为痛苦,放下,心也就空了,无需抱着希望苟活于世。可放不下,至少还能有个念想,尽管如此强求。”
梁辰与萧回雪亦听到声响。
萧回雪有些害怕,想扑到梁辰身旁,才刚抬起双臂,就又退了回去。
梁辰看出回雪心思,低声说道:“你总是这么把男子扑倒吗?”
萧回雪凝视着梁辰清澈双眼,回道:“我知道分寸。”
说罢,萧回雪起身回到石案前,望着梁辰专注磨石姿态,自知不该多想。
霍清浅端着饭菜,缓缓步入房内,笑靥如花,又是一副温婉可人面相,谈吐呵气依旧如兰,细语道:“回雪妹妹,饭菜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是否合你口味,若你不爱这些菜式,可与我说,换过便是。”
萧回雪对霍清浅毫无戒备,说道:“清浅姐姐才貌出众,没想到连米炊之事都如此拿手,回雪很是钦佩。”
霍清浅放下碗筷,起手示意回雪品尝佳肴,“回雪妹妹真是过奖了,困在地宫密室数年之久,总要学点果腹本事,才能活着出去。”
萧回雪打量菜式,落筷有些迟疑。
此举让霍清浅略感不安,却又故作镇定,寻思着她投菜里之毒,短时间内不会发作,更不会直接取人性命,自是无需顾虑。
萧回雪不明所以地问道:“清浅姐姐,你们,不吃吗?”
霍清浅略有些紧张,回应道:“我们这会儿不饿,梁公子喜欢吃香软馒头,回头我再去张罗。”
萧回雪正准备起筷,“不对!”
霍清浅怔了一下,引起萧回雪的怀疑。
萧回雪问道:“清浅姐姐怎么了?”
霍清浅故作自然,回应道:“没事,哪儿不对?”
萧回雪咬了咬筷子,完全没有大家闺秀之范,说道:“地宫里怎么会有食材?除了四周环境阴森恐怖,倒也是如客栈那般,应有尽有。”
霍清浅怕被看出端倪,愣是展露笑颜,说道:“回雪妹妹说笑了,我还是头一回听人提起地宫,竟然毫无惧色。”
萧回雪虽然生性纯真,但经由虞千晓点拨,出落得漂亮且聪明睿智,早已看出问题颇多,眼前之人不宜全然信之,故装作无知,说道:“清浅姐姐难不成还在此处见过他人?”
霍清浅亦不简单,处事不惊,见招拆招,“地宫非为我们而建,数年来,但凡是我们见过的,悉数不知去向,唯独那位疯癫女子尚在,至于那些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原来如此。”
霍清浅有些着急,玉手指向饭菜,说道:“回雪妹妹不是饿了吗?快尝尝我的手艺,地宫阴冷,这饭菜再放一会儿,怕是要凉了。”
萧回雪:“那我就直说吧。”
霍清浅又怔了一下,误以为回雪发现了饭菜有毒之事,左手袖中滑出细软蚕丝线,若事迹败露,便可除之而后快,“回雪妹妹,你是怎么了?”
萧回雪淡然地说道:“实不相瞒,我自幼身体有异状,对大多数食物敏感,常年靠鲜花饼果腹,这饭菜闻香诱人,可我吃不得。”
霍清浅闻言,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回雪妹妹的胃口,可是这儿没有鲜花,我也不会做鲜花饼,这可如何是好?”
萧回雪灵机一动,心想,霍清浅该不会对郎君下手吧,不如,“我很爱吃馒头的。”
霍清浅噗嗤一笑,“我可明白了,好,我这就去帮回雪妹妹,整来几个馒头。”
“有劳清浅……姐姐……”
梁辰不管不顾,仍旧低头磨石,可心知肚明。
约莫两年前,他诧异地发现,霍清浅毒害一名侍女,只因那名侍女暗中喜欢他,时常悄悄照顾梁辰。
那时候,侍女抱着一床新打的被褥,悄悄来看望梁辰,说道:“梁公子,地宫湿冷,我悄悄给你打了一床被褥,做得粗糙,梁公子莫要嫌弃。”
梁辰礼貌地回应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娇羞地说:“回梁公子,我们这儿的侍女都没有名姓。”
梁辰不解,问道:“为何?”
侍女压低声线,说道:“自我们有意识起,便没了名姓,多半由婴孩开始,就是侍女之命,悟性颇高者,还能成为杀手,可我资质平平,也就只能侍奉囚者,生得卑微。”
梁辰礼貌地回应道:“莫要看轻自己,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不过代号而已。”
侍女欣喜不已,说道:“这可是我的福分。”
梁辰会心一笑,“你为我送来被褥,是为暖,这儿暗无天日,可你带来光芒,就叫暖阳吧。”
侍女有了新名字,很是开心,“暖……阳……真好听,谢谢梁公子。”
待侍女离开石房,便被霍清浅用蚕丝取走性命。
霍清浅自语道:“你不该靠近他。”
不久之后,梁辰发现侍女脖子上有蚕丝痕迹,虽然不曾亲眼见过霍清浅出手,倒是见过她玉手上颇多划痕,想必是常年任蚕丝滑过。
梁辰没有当面与霍清浅对峙,他相信霍清浅只是爱得有点过头,才会做出伤人性命之事,不忍说破就权当不知。
萧回雪觉察到地宫异象颇多,眼前之人不可全信,包括梁辰。
他磨石功底如此深厚,不像寻常男子。
萧回雪悄悄取出袖里棉针,本就是防身所用,为银器所制,她用棉针轻触菜肴,果然淡淡发黑,可见霍清浅绝非善类。
梁辰和霍清浅究竟有何目的?
这般惺惺作态,来者不善,那位疯癫女子又是何人?
有太多谜团缠着萧回雪,她试图探个究竟,忽然说道:“疯子,我想离开这里。”
梁辰转过半身,与她四目相对。
第12章 簪花茶馆
“哎哟,元老弟,你跑那么快干嘛吗?就不能饶了我这把老骨头?”
元傲健步如飞,径直朝闹市奔去,虞千晓挪着小碎步紧随其后,脸上爬满汗珠。
“我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了,若不是你在,我早就御剑而去,何须磨我这双大长腿。”
话说这元傲虽然年纪不轻,倒不失温润如玉,行至之处皆有美人回眸,团扇捂嘴,想入非非。
虞千晓气喘吁吁地问道:“洛阳城这么大,我们到底是要去哪?”
元傲果然是练家子,行如风,反问道:“还说你平日看得书多,就不知道上哪问询吗?”
虞千晓还是懂点门道的,回应说:“我看话本里说,花楼和客栈都是人多嘴杂之地,想探出点所以然,不算难事。”
元傲露出蔑视之笑,又问道:“那洛阳城最大的花楼在哪儿?”
虞千晓抬起右手,使劲儿撑开拇指与食指,托起双下巴,比划出寻思姿态,愣是说道:“若是这话本靠谱,那便是簪花茶馆。”
元傲晃了晃脑袋,真是拿这虞千晓没有办法,许是看话本看得多了,不复昔日状元风采,说道:“虞老头,你能不能少看点话本,怎么说也是旧时状元,现如今腹中……”
话还没说完呢,元傲拍了拍虞千晓的肚子,接着说道:“都能撑船了。”
虞千晓憋着嘴,“在百花绝境,除了写点话本,就只剩沾些美酒啊,旧时不敢想,我也知道自己早就过气。”
元傲忽然认真起来,问道:“留在百花绝境,你后悔吗?”
虞千晓秒回:“不可能后悔,岳瑶曾救我于危难,可惜在她危难之时,我却没能救下她。”
元傲甚是欣慰,忽然停下脚步,抓着虞千晓左臂,很是认真地说道:“虞老头,真的很谢谢你。”
此举反倒让虞千晓略有不安,问上一句:“几个意思?元老弟,你今天有点奇怪。”
元傲又很是认真地说道:“一会儿,我可能会做一件让你伤心的事。”
“啥?”虞千晓瞪大了双眼问道。
“嗯!”元傲显然不打算解释。
两人步入闹市中心,站在簪花茶馆门前。
虞千晓不解地感叹道:“啥?”
元傲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愣是回应道:“嗯!”
虞千晓双手绕到后背,在簪花茶馆门口来去晃悠,又晃到元傲身旁,右手剑指茶馆,“嘿,元老弟,你瞅瞅,这话本里说的,竟然是真的,嘿,还真是有这么个花楼。”
元傲笑而不语。
“嘿,不对,这茶馆不像花楼啊!”虞千晓瞅着茶馆牌匾,眼珠子都快落地了,“嘿,这不对啊。”
元傲傻笑着说道:“你说说你,满脑子都是话本,就没听说过这么一个理儿吗?话本源于民间,又传于民间。”
霎时,虞千晓更懵了,“啥?”
“嗯——”元傲偷偷瞥了虞千晓一眼。
“你快别嗯了,带来我茶馆干嘛,哦,这贼人掳走雪儿,还能带雪儿来茶馆喝茶?”虞千晓满脸写着疑惑。
元傲窃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还有更让你摸不着头脑的。”
虞千晓急上眼了,“我就不信,还有能让我虞千晓摸不着头脑的事儿,我是谁,都城状元郎。”
元傲晃了晃脑门,真是受不了这虞千晓莫名的自信。
……
两人步入簪花茶馆,四周雕梁画栋,前厅中央留有舞台,纱幔垂落,布景甚是好看,与花楼有那么几分相似。
“嘿,不对啊,这茶馆咋整得跟花楼似的。”
虞千晓就地转了几圈,“敢情那写话本的人,活生生抄的这茶馆?”
“元公子。”楼上传来清甜女子声响,怔住虞千晓,忽来一女子,身着一袭蓝色长裙,发式簪花别样出彩,笑颜如花,浅浅酒窝甚为诱人。
女子缓缓行至元傲跟前,轻声招呼:“元公子,是你吗?”
元傲轻撩发丝,撑出帅气英姿,回道:“是我,潇潇姑娘。”
两人四目相视良久,虞千晓杵在那儿,看着有些多余。
虞千晓欲往中间占个位置,潇潇后退两步,还他迷人笑颜,又回望元傲,问道:“这位是?”
元傲无视虞千晓的存在,双目凝视潇潇,只是礼貌地回应道:“他是虞千晓。”
“哦?”潇潇转过头,仔细瞧瞧虞千晓,问道:“你就是昔时都城状元虞千晓?”
得知漂亮姑娘都知道这茬儿,虞千晓乐不思蜀,双手绕到后背,抬头挺起胸膛,腹间仍可撑船,真不知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说道:“姑娘这养在深闺,竟然知晓昔时之事,虞某惊叹不已。”
潇潇由袖里取出丝帕,折出一角,轻拭唇沿,说道:“虞公子才高八斗,是潇潇效仿之榜样,潇潇更是希望能成为像虞公子这般才情之人,奈何身为女子,唯能自学怡情。”
虞千晓听得女子如此赞赏,就差上天了,愈发自信。
而元傲着实看不下去,不禁插句嘴儿:“虞老头,你可知眼前这位女子是何人?”
在美人面前被唤成「虞老头」,让虞千晓气到差点内伤,看到美人在前,又故作潇洒,回道:“刚才姑娘说了,她叫潇潇。”
没等元傲回应,虞千晓傲气地转过身,又对着姑娘说道:“是吧?”
潇潇姑娘羞涩窃笑,礼貌回应:“我是潇潇。”
“嗯——”这虞老头抢了元傲口头禅。
元傲也是逗趣,非要对着虞千晓,说上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啥?”
潇潇姑娘又笑了,“两位,请跟我来。”
这才化解了当下的尴尬。
元傲移步上楼,一边走,一边与虞千晓相告:“潇潇姑娘是洛阳第一才媛。”
虞千晓有些震惊:“啥?”
元傲故意回应道:“嗯——”
虞千晓不明所以,问道:“几个意思?”
元傲故意在昔时状元之才虞千晓面前解释道:“才媛,就是时下的女状元。”
虞千晓摸了摸脑门,问道:“这大业年间,何时同意招考女子了,我咋没听说。元老弟,你不是一直在百花绝境嘛,没见你出去过,更别提来洛阳了,你咋认识如此貌比天仙的女子,可要老实交代。”
元傲看虞千晓这般失礼,冷不丁地说道:“过来点,我悄悄跟你说。”
虞千晓把耳朵凑了过去,元傲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嗯,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
这般儿戏,都把虞千晓给急了:“你啥也没说啊。”
元傲还故意调侃虞千晓,说道:“刚刚说了这么多,你没听见吗?”
虞千晓又回应道:“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