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神爱手中捧着那个小锦盒出来,仰头望了一眼天色,只见无数星子萦绕着那一轮弯月,竞相散发出莹莹辉光。
殿前的几株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格外冷清。萧神爱看向一旁将她送出来的萧晗,轻声问了一句:“明日应当是个晴天,阿耶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听说明日有马球赛呢。”
“是个晴天么,冬日晴天好,他也能走得顺畅些,不至于被雨雪给绊住了脚。”萧晗勾唇浅笑,也跟着抬头看了眼天。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阿兄,萧神爱略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他,在触及到父亲平静的神色时,她怔了片刻,方才也含笑点头:“是,天晴了官道也好走,车马不会陷在泥泞里。”
略说了几句话,同萧晗道了声别后,她朝着自个的殿宇行去。
七岁以前,萧神爱一直随太子妃住在丽正殿中,七岁以后就搬去了西北边的宜秋殿。
虽比不得丽正殿在东宫正中央,地位超然,但宜秋殿的占据了西北角整块地方,庭院十分宽敞。
此时宜秋殿殿门大敞,一行侍从提着宫灯候在门口,为她照亮脚下的青石板路。
别处都是暗的,唯有宜秋殿中灯火通明。
萧神爱偏头看了眼远处宜春殿的方向,复又垂下眼眸,心中不禁划过些许落寞。以前阿兄就是住在那儿的。
道旁的茶梅树结了许多茜色的花苞,偶有几朵绽开的坠在枝头,为庭中染了抹瑰丽之色。
等坐在妆台前卸钗环时,绮云看着一直被她捧在手心里的锦盒,抿唇笑道:“郡主从哪得来这么个漂亮盒子,当作宝贝似的拿了这么久,仔细累着了。”
经她这么一说,萧神爱才发现自己竟然拿着这盒子走了一路,她不吭声,也没说是谁给的。指尖轻轻在锁扣上摩挲了片刻,而后捏住锁环,“啪”的一声,那嵌了红宝石的锁扣便弹开了。
在烛火照耀下,能看到盒子里是一片白色,并不刺目,而是莹润温暖的白。
是一尊羊脂玉摆件,毫无任何瑕疵,雕刻成了梧桐树的模样,上面坠着满满当当的梧桐子。
萧神爱垂眸敛目,桃花眸中的漫不经心褪去,隐约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绮云拿白玉梳给她松散乌发,余光瞥过一眼,轻叹道:“这玉树可真漂亮,雕工也精致,可要奴婢待会拿去书房摆着?或是摆在卧房窗台上也好看呢。”
“是谁送给郡主的呀?”
“不告诉你。”萧神爱轻哼了一声,阖上后置在妆台上,“待会你拿去书房摆着吧。”
绮云看着那个檀木锦匣,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这羊脂玉虽是珍贵稀罕物,但以自家郡主的身份,想要多少没有?太子和太子妃宠爱女儿,东宫但凡有了什么好东西,别说是太子妃还在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先紧着她家郡主的。
如今听到要将这玉梧桐摆在书房,绮云心念稍一转动,便笑道:“奴婢听人说平凉侯今日回京,且下午还进宫面圣了,这尊羊脂玉树……”
她话还没说完,萧神爱便已羞得双颊绯红,用力推了绮云一下,小声哼道:“你住口!不许你再说话了。”
正起了身要去洗漱,萧神爱转头看了一圈,忽而问道:“清檀呢?怎么没见着她人?”
绮云手里捧着寝衣随她往浴房走,温声道:“弘农郡夫人病了,清檀姐姐今早去照料了,昨晚同郡主告过假的,郡主许是忘了。”
萧神爱愣了一下,想起来确实是有这回事:“阿姆身子可有大碍?你去库房让人拿些药材送过去吧。”弘农郡夫人曾是她的傅母,但她这两日都在担忧兄长的事,清檀同她说的时候也没仔细听。
绮云道:“就是感了风寒,清檀姐姐说请了医士诊治,应当没什么的。”
今日太过劳累,萧神爱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没多大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顾念着萧神爱心情不佳,萧晗特意停了她的课,一连几天她都窝在宜秋殿休息,除了晚上去崇政殿找父亲用个饭,其余时间连殿门都没出。
直至宫中要办赏花宴,萧神爱仍旧是不打算去的。
还是萧晗知道后特意宽慰了她一番,又让人送了几样新首饰过去,才让她改了主意,准备过去转转。
北风凛冽刺骨,本该呈现草木凋敝之姿的,然而太液池附近却是花团锦簇,具是由宫中暖室里培育出来的娇花。
这些繁花娇贵,在寒风里顶多也就撑上这一日。
足以见得这场宴饮的奢华。
辇舆到时,众人纷纷停下手头上的事,俯身同她见礼。待到侍从掀开幔帐,扶着她步下辇舆时,周遭更是有一瞬间的静谧。
即便是粗布裹身,她也依旧让人无法忽视,更何况她今日精心打扮过。面前的美人冰肌玉骨,灵动而妩媚。萧神爱今日着了身樱草色牡丹花罗衫子,下罩百草纹藕合雪白间色长裙,松竹纹酡颜泥金披帛挂在臂弯间。
本是一身极为随意的装扮,却显得尤为素雅夺目。
腕间一只普通的碧玉镯,也被衬托得价值连城起来。
待她走过后,立刻有少女低语道:“郡主今日竟是来了。我瞧着她气色不错啊,上次还听说她伤心过度呢。”
另一人驳斥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她堂堂郡主,难道还要来拉着你的手哭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