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檀微微侧首,轻声道:“我姓陆,在家中行七。”
陆七娘。
霍从织将这三字在舌尖上滚了一圈,记不起来这个人。
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陆七娘。”霍从织唤了她一句,声音柔柔道,“我新换了墨块,不大会弄呢,你可否帮我瞧瞧啊?”
霍从织是安定伯的幼女,因是老来得女,颇受宠爱,遂将她送到了宫中女学。
而安定伯,则是皇后的亲大哥。
她几个跟班还没来,在场其余几人她不好招惹,便想着使唤这个不知名姓的。
女郎们不能将婢子带进学堂,这是霍皇后亲定下的规矩。
在学堂里的一应事,都得亲力亲为。
萧玉露嗤笑一声,转过身子,拉长了腔调:“霍姑姑,这种事儿,还是该自个来吧?”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找个人给她磨墨。想她一个未来县主都自己干了,也不知道霍从织哪来的架子。
在这一点上,萧玉露难得和萧神爱达成了共识。猜想霍从织去年底才来长安,或许不识清檀,她很坏心眼的没有点明,只在那阴阳怪气。
“玉露,我确实不会啊,有心请教陆七娘子,不行么?”霍从织没想到,萧玉露这么个鼻孔朝天的,竟然会维护人?
清檀抬眸往霍从织桌案扫过一眼,认出她用的墨块后,轻声说了使用之法。
却并未过去。
霍从织有些着恼,没料到她这么不识抬举,正要说话时,一人缓步入内,轻笑道:“都这么多人啦?”
“对呀,第一日嘛。昨日宋阿兄被放回去,澄姐姐阖家团聚,我还以为不会来呢。”萧玉露又着急忙慌转过头,“占了澄姐姐从前的位置,澄姐姐不会怪我吧?”
清檀看着萧玉露左忙右碌,暗想她这是嫌齐王府太无聊了,专程来学堂吵架的吧?
“自然不会。”半晌,一道温和声音响起,听着却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
清檀侧首,却发现那宋澄在旁边落座,还冲自个甜甜一笑。
自家郡主虽与这宋娘子素来不合,但清檀隐有感觉,她今日,恐怕是冲着自个来的。
将宋鸣送进刑部,再到宋侍郎被圣人问责,她叔父陆运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宋澄不恨才怪。
尽管先前已经听人议论过,霍皇后亲自召了新夫子来,看清来人时,清檀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怔。
她起身,同夫子说明原委,又道:“郡主上完药便会过来。”
郡主?
霍从织一怔,惊疑不定的望向清檀,想起那郡主的跋扈,连叔母卫国夫人都甘拜下风,她身子忍不住发颤。
王夫子今日讲的,是列女传,混着女诫一块儿讲授。
这些东西小贵女们早都学倦了,因新夫子来的那股子热情劲,一下子消散殆尽。
然而这次的,却与以往不同。王夫子对各种典故可谓是信手拈来,也并不随意评判人物,只将事迹娓娓道出,让她们自个揣摩。
到了女诫中的各种闺训,更是和从前听到的完全不同。
小贵女们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原来这些东西,还能这么讲啊?
讲完后,王夫子让众人任意选个人物品评。
“陆姐姐,我忘带墨块了,可否借你的用用?”宋澄低声问着。
清檀刚磨好了墨,顺手墨块递给她:“喏。”
宋澄看了一眼,又道:“姐姐这墨块我用不习惯呢,可否请姐姐……”
清檀觉得自己很倒霉,怎么今天都想让她帮忙研墨啊?遂不理宋澄,低头写自己的东西。
宋澄也不以为忤,继续笑吟吟在旁坐着。
王夫子问起宋澄怎的不写。
她站起身回道:“回夫子话,我忘带墨锭,然陆姐姐不愿借我。”
“来学堂里,墨锭都能忘带么?”王夫子轻飘飘瞥她一眼,声音淡淡。
没想到夫子竟先对她发难,宋澄一时涨红了脸,却又见那王夫子转向清檀,神情犹似问询,脸上便带了点得色。
清檀无法,只得起身回道:“回夫子,我已将我的墨锭借与了宋娘子,她说用不惯,我亦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