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一动不动地盯着里侧,在瞧见来人不是阿霁后,眸中闪过失望,只听来人恭敬地执有一礼,唤了一声:“瑜姑娘。”
庆期瞧着庆林慢条斯理,一板一眼的模样,暗暗斜目,如是问道:“庆林,小公子人呢?”
“自从小公子知道瑜姑娘快回来了,他就日日蹲在府门前,说是要等阿姐,可等了好些日子,都没能瞧见姑娘归府,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了,今日林卲抓着他去院子里练武了。”庆林回道。
以往,成言都是把庆林指派到外头,而今,京都乱了,二皇子一派的人,需得好生防着,成言知道李霁之对阿瑜何其重要,指了好些人手,把此处宅院保护好,尤其是里头住着的人。
闻言,阿瑜踏入府门,刚往里头瞧了几眼,就发觉宅院中的拐道,廊道和石阶,对她而言,都无比的熟悉,这里头的摆设及布景,像极了澧州的端王府。
见之,她眼角发红,金銮殿上的那位,以莫须有的罪名,降罪于端王府,让父王血洒刀下,端王府哀声一片,那日的祸乱,自她记起后,便怎么也忘不了。
可端王府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宅院,她在那儿降生,在那儿长大,她是想那儿的,她做梦都想回到端王府,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中去。
或许父王的亡魂还在端王府,苦苦地等着她和阿霁,不肖女李蕴之迟早有一日,会带着其弟李霁之,仰不愧天以其明鉴,回到澧州,回到那儿。
阿瑜一步一步地往里头走,待走到院子不远处的廊道时,见院子中央有个少年的身影,她步子稍顿,就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个少年。
瞧见那少年在林卲的指点下,拿着长剑,依样耍出招式,阿瑜不忍打搅,也不敢扰乱此刻的宁静,她纹丝不动地站着,一双眸子宛若水波。
待那少年转身执剑一甩,目光所及,似是瞥见了阿瑜,他就此收剑,呼哧呼哧地往阿瑜那儿跑去,那少年的面容刚毅,模样俊俏,可眉间却紧紧皱着。
他脚下飞快,而嘴里边唤着:“阿姐——”
在这一刻,阿瑜骤然瞧见少年眉间的竖痕,似是松了些,也淡了些。
第125章 垂眼静默
少年扑入阿瑜的怀中,如刚出壳的雏鹰,把头埋在年长鹰隼的肩头,眷恋着鹰隼身上留着的暖意。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霁之一时间难以自控,他与阿姐分离了四年,原本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而今能够重逢,却见泪流满面,沾湿衣肩处。
端王府发生祸端时,霁之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少年,而今,虽然他长大了些,身量长了,见识也长了。但他始终还是那个自小跟在阿瑜身后的小小少年。
“阿姐,阿霁好想你,阿霁也好想父王。”十五岁的少年拔高了长,曾经还只在她的肩膀处,四年不见,如今已比她高了一个头,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妨碍他强压着脑袋,埋在阿瑜的肩头,闷声闷气地说道。
闻言,阿瑜鼻尖涌出酸涩之意,不受控制的眼泪自眸框处滑落,如断绳的珠儿一般,布满白皙的面庞,她言辞中尤带了一丝哭腔,与之言道:“阿姐也好想你。”
“好想父王……”一声轻喃,散于风中,父王的死,对她与阿霁来说,都是永远不能愈合的伤痛,想之念之。
“阿霁,让阿姐好好看看你。”阿瑜还当他是那半大的少年,捧起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记忆中那稚嫩的脸庞,如今稍稍硬挺了些,前些年养地好好的稚童膘,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常言道,外甥似舅,舟舟的眉眼间的痕迹,倒像极了霁之。
成言抱着舟舟跟在阿瑜的后面,见她二人相见之时,甚是感伤,不免有些心疼,若是他能早点发现阿瑜的身份,也就不必让她遭受亲人分离之苦,她与霁之也不必近四年不见。
更何况,假若再加上前世的五年,也就是将近九年未见,成言想的深了些,也想远了,他越是去追究前事,越是觉得自己太无用了,以至于让身侧之人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在他走神之际,怀中的舟舟似是睡够了,骤然间,就睁开了双目,圆滚滚的眸子古灵精怪的,他发觉自己躺在了成肃肃的怀中,拼命地晃悠着小手,待双目一瞥,发现了娘亲就站在前头。他咧开嘴,软声唤道:“娘亲,娘亲。”
还在与阿姐叙话的霁之,越过阿瑜,看到了成言怀中抱着的小家伙,也听到了他奶声奶气地喊着,霁之似是不解,这小家伙是唤阿姐娘亲,阿姐是他的娘亲?
“阿姐,他们是谁?”李霁之颔首,使劲地用袖口拂去脸上斑驳的泪水,再抬头示意她往后看,在问话之际,他暗暗地往她身侧站,整个身子就像是要黏在她身上。
阿瑜察觉到他这一小心思,到底是纵容着,老天爷还是薄待她的,亲人相聚,记忆中的少年,变了,也好似没变,以她看来,经历风霜,到底是让他的性子稳妥了些,可在她跟前,孩子气也没完全泯灭。
舟舟还在成言怀中待着,可怜兮兮地唤着娘亲,虽然他和成言玩熟了,可刚醒之际,到底是贪恋娘亲的气息。成言在他心里也就如此,仅由怪肃肃变成了成肃肃,聊胜有无,有也成,没有也成。但娘亲是舟舟的娘亲,舟舟不能没有娘亲。
听之,阿瑜朝着还在制住舟舟的成言道:“把他放下来吧。”
话音一落,舟舟就迫不及待地想从成言的怀中跳下来,一双小脚不甚安分,乱摆乱甩。
阿瑜瞧见他这幅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可目光瞥及成言时,瞧见他唇色依旧苍白,眸色乍然一暗,她依稀记得,在邺城见到他时,他的身子就已经虚弱地萎靡不振了,怎么如今瞧之,还有病弱之态。
成言听着她的话,唯恐舟舟不安分,会从怀中跌出来,或是又伤到软嫩嫩的小手,他俯着腰,平平稳稳地把怀中的小人儿放下,可再起身之际,微张的薄唇,似是灌了风,他背过身去,咳了几声,而后敛起神色,如无恙以待。
舟舟刚踩到地上,就往阿瑜跟前跑,猛地扑到她的脚上,用小手挠了挠她,轻声而道:“娘亲,你低一低身子,舟舟有话想问你。”
话毕,阿瑜见他偷偷摸摸的样子,摸了摸鼻尖,俯身凑到他眼前,明晃晃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