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安,父皇能让孤从东宫出来,孤知道你费心了,此次让你们担惊受怕,是孤莽撞了,实在是孤还贪恋着那点儿的父子之情,在东宫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孤也算是想明白了,在天家,是最不能轻易与人谈旧情的,行将踏错一步,怕是就万劫不复了。”
太子携着众臣按照仪式三跪九叩头,起身后,立于一侧,看着那社稷坛,低声同成言说道。
皇帝把太子从东宫放出来后,先是把他召去了天禄阁,言语中多是对他进行敲打,冷言冷语彻底让太子元哲冷了情,再也不敢再对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谈及父子之情。
天家无父子,有的也只剩君臣之义了。
太子元哲走出了天禄阁后,看见一泓高僧立于阶下,再想到适才父皇口中所言的,就已然明白了过来,他能安然无恙的从东宫被放出来,不过是需要他往社稷坛祭祀。
而为何需他暂代,不过是因之民间百姓的恐慌,瑞雪丰年,可连日的大雪,已变成了灾祸,无征兆的地龙翻身,更是晃动了祖宗的基业,据说帝王陵墓,都被这地龙翻身都给牵及到了。
这才有了一泓高僧,向皇帝进言,二月初一,这一日,皇帝当以太庙诸事为重,以祀先帝诸祖,求其保佑后代子孙福泽延绵。
皇帝陷于太庙之事,而社稷坛祭祀,自是要有人暂代,而宫中最有资格的当是太子无疑。
关于成言与一泓高僧的关系,太子也算是知道其中的始末,成言在此事中所出的力必然不少,当是功不可没。
皇帝尽管心存疑虑,但也不好违抗天命的定数。
听着太子唤他的字,成言恍惚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则安,则安,这还是他给他早早就定好的。
这一刻,眼前骤然浮现了一幕。
“叔父,敢问,何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幼学之年的成言,甚是认真的对着一个负有书卷之气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闻言后,摸着成言的头,笑着说道:“心系国运,牵怀百姓,若你往后为官,当是勤于修身,严于律己,公而忘私,一任造福一方。”
“叔父,父亲说你过几日,就该入殿试了,待叔父你暮登天子堂后,该怎么去造福一方呢?”年岁尚轻的成言向男子问道。
男子仰笑,面上尽是温润,轻声同成言说道:“以能建功、以廉名世、以德润身。”
“建功、名世,我似是懂了该如何去做到,可以德作何解。”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男子末了不过回了这样一句,散于风中。
为山九刃,功亏一篑。既然心怀天下,为何如痴如狂,把悉数一同弃之。初登保和殿,意气风发,可科举得中了,却又口出妄言,遁入空门,累及族亲,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矜细行?
成言看了太子一眼,而后望向了太庙的方向,静默了许久。
他现在的为官之所言所行,皆有着曾经话中之意。他始终清楚得记得,可那个人似是把这统统都弃了,成言莫名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更不知道是在嗤笑谁放不下。
……
当下太子才被放出来,还应谨言慎行,故而也没有多留成言在宫中。待皇宫中的祭祀之礼行完后,成言一身疲惫,从宫中回府。
与官员恭维了一会后,行至宫门前,一架架马车停在那处等着自家府上的大人,成言府上的马车向来只有庆期一人候在那,可今日与往日不同,本应在庄子上的谢通怎么会在马车前等候。
成言眉眼闪动了一下,和同僚告辞后,徐徐走了过去。
不等他走到马车那处,谢通见着主子后,急遽小跑到成言的身侧,俯身到他的耳侧言道:“庄子上的那位姑娘翻墙跑了。”
言简意赅,谢通在宫外等着主子的时候,时不时会接到跟在阿瑜后面的暗卫消息,说是那女子是往那驿站的方向去,这谢通想来想去,也终是知道,那女子胆子大的很,那番举动,不过是想从庄子里逃跑。
谢通在马车处忧心忡忡的等了许久,心里也是急坏了,若是等不及主子从宫中出来,真让那女子跑出城了,那该怎么办,他们到底该不该把她拦下来。这下,见着了世子,他总算是定下心来了。
听着谢通低声禀明,成言眼中似是不敢相信,转而一想,胸口感觉像是被勒住了一般,从紧闭的牙关里挤出几句话,“不用顾忌太多,把她给我抓回来,带回府上来。”
谢通一愣,他在林木大人那,得知主子对那女子,是如珠玉般对待的,生怕哪磕了碰了,不然也不会派他们暗卫,去小心的护着那女子的安危。主子现如今出言,不用顾忌太多,那就是不管死伤?
他们暗卫一旦出任务,死伤不论,主子这说的,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还得把人给带回府上去,他张了张嘴,想开口再问问主子,可看着主子脸色铁青的样子,不敢复言。
“还不快去,难道要等到人给我真的跑了,才抓回来吗?”成言戟指嚼舌,冲着怔在原地的谢通言道。
谢通略一迟疑,想了想那女子的事情,应是要慎重,正色道:“主子,若是那女子反抗的话,要念及死伤吗?”
成言脸色微变,起伏的心绪看似平缓下来后,他低沉的开口说道:“罢了,我一同去。”
话语声中尽显沙哑,眉眼间含着微不可见的伤神,他也不知道为何,阿瑜都抛下了他,想从庄子上逃走,他为何还是放不下,还舍不得她伤到哪里。
他恼极了,为何每每他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人,那个人抛下了他,她也如同那人一般。
是他对她不够好?她为何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他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