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似恍若无人,可愈是沉寂,她心里就更是焦灼,她清楚地知道,若是方才是虚惊一场的话,驿夫想必就会驾动马车,而不是到如今,她还稳稳地坐在马车当中,半点都感觉不到马车在动。
她整个身子后贴在马车的车壁上,死死地盯着那马车的绸帘,生怕成言发现了她在马车内,随后掀开那处绸帘,把她带回到那处庄子上。
两方就这般胶着,成言生怕自己控住不住怒火,把浑身上下的怒意发泄在阿瑜的身上,唯恐会伤了她,他平昔自恃的不形于色,在阿瑜的身上全部毁于一旦。
那城门校尉见成言盯着眼前这辆马车的绸帘,神色冰冷,似是隐隐发怒的模样,刚想上前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适才被横视了一眼,才抬起的脚微微一顿,还不经意间往后挪了一步。
可看见城门口周围,百姓已是恐慌,想往城门外走的百姓全都堵在街头一处,想往里走的堵在了城门外,这若是再不疏散的话,怕要生出乱子来。
校尉甚是焦炙,再这么下去,定是不成的,若马车里的人是大理寺要的罪犯的话,抓回去不就好了,怎么偏偏不动手了,这不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吗?马车里的人也是稀奇,瓮中捉鳖了,还没有丝毫动静传出,也是沉的住气啊。
这两方能沉的住气来,可如今容不得他静观其变,校尉害怕百姓真会在城门口闹出动乱来,到时他怕是担不起这责,颇为夷犹,随后还是诚惶诚恐的上前道:“大人,需要下官派守卫,把马车里的罪犯给捉下来吗?”
“大理寺所要的罪犯,向来不容许其他人动手,就不劳烦校尉了。”成言咬着牙,同城门校尉说道,他如今已是抓到了阿瑜,被怒意冲掉的理智收回了不少。自是清楚的知道,方才是借着大理寺的名头,才得以让城门戒严。
这番大动干戈,所捉拿的只不过是自己在逃的外室,假使被二皇子那一派的人听闻后,难免不会到朝堂之上参他一本。
他倒是不怕被那一派的人给参了,可就怕自己的这一行径会连累到才从东宫放出的太子殿下。
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马车里头的罪犯我先带走了,京师城门守卫,有校尉在此职掌,是百姓之福,校尉的劳苦功高,实为众人所知。”
虽说城门校尉不过八品,在成言这四品官员面前,不过尔尔,可城门郎若是用的好的话,能起到不一般的用处。
果然,那校尉听到成言所说之辞,甚是欣悦,也不管其他,含笑着连连摆手:“大人,所言谬赞,我着实不敢当啊。”
“既然是大理寺要的罪犯,那大人你就给带回去罢,想来大人所要抓的人,定是十恶不赦,这歹人差点就给放了出去,多亏了大人,才让他难以逃脱,往后,下官定是严查往来进入,严防严守,无愧于城门校尉一职。”城门校尉紧接着奉承道,还禀明了自己的衷心。
十恶不赦,成言心中把这言辞念上了一回,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弧度,可不就是十恶不赦,胆大包天,若不是他在她身边安放了暗卫,指不定还真让她给跑了。
最可笑的是,他唯恐再发生些什么,让她再次深陷险境,防患于未然才让一批身手姣好的暗卫护她,结果,她倒好,直接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成言不想再与校尉绞缠下去,使了一个眼色给谢通,谢通明了后,随即把校尉请到一旁,掏出一袋银两,递给了他,互相推却之后,校尉一脸笑意把那袋银两给收下了。
京都城门处守卫,可是众所周知的肥差,不管是寻常守卫也好,还是眼前的校尉也罢,都从中捞了不少的好处,成言在朝廷多年,何尝又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没有了校尉的烦扰,成言伸出手去,刚想着把绸帘拉开一角,往马车上去时,坐在前头一辆马车内的楼宁,一声娇喝:“这位大人,你说马车中的人,是什么大理寺的罪犯,可你这都还没瞧见人,就下此定论,未免太随心所欲了罢。”
楼宁适才掀着马车上的布帷,瞅了许久,若不是阿那不让她下马车的话,她早已经站在成言的面前,找他问上一问。
此话一出,商队那人感到脖间一寒,成言还真是想不到,是他看起来似是好相与的吗?这谁都来插上一脚了不成,他没往出声的方向看,倒是往一旁的商队那人处瞥了一眼。
随之,商队那人畏惧了起来,往楼宁的方向瞪眡了一眼,而后犹豫再三,拱手一礼后,开口同成言说道:“大人,小女年齿尚小,不懂规矩,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成言冷然看着商队那人,刚想发作,便听得马车内里的人儿说道:“不关他们的事,别牵连无辜之人。”
阿瑜一直躲在马车里头,妄想着,成言不是来抓她的,可在内听得他们的言语,已容不得再继续去欺骗自己,成言不戳穿她,反而是在此周旋,她虽暂时想不到是何用意,可出逃一事若是公之于众,徒增笑柄,到底是有伤他的颜面。
堂堂成国公府世子,留不住外室,让养在庄子上的外室宁可远远的逃开,也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男欢女爱,风月之事,还需强求,此事说来,怕是会成为百姓的笑谈。
她知道自己这次定是逃不掉了,如今不是怕下马车会难以承受成言的怒火,而是假若她当面示于百姓,那成言适才所说的抓捕罪犯一言,真真假假,来日京都之中,想来很快会盈衍着流言蜚语。
若是让成言知道阿瑜的顾虑,他恐怕只会嗤笑一声。他所顾虑的从来不是流言蜚语,只要她伴在他身侧,他从来都不会在乎,与之不相关的人说些闲言长语。
“你对这些素不相识之人,尚且还留有余地,可对你的枕边之人,倒是分外的狠心,这般硬生生得抛下我,好得很。”成言掀开马车的绸帘,在阿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马车里来。
骨节分明的长指狠狠的掐着阿瑜的下颚,因常年习武,指上覆有厚厚的硬茧,磨得她下颌生疼。
成言把这话一说出,眼底闪过伤痛,他怜惜她深陷勾栏泥潭,把她带回京都,甚至还想着纳她入府,许她名分。
她却把这一切放在脚底践踏,不屑一顾,还想着远远得逃离他的身边。
“你说,我哪儿亏待你了,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侧,卯足了劲要往外头奔。”成言掐着阿瑜的下颌角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愈来愈用力,面上拂然作色,狋狋说道。
阿瑜睁着泛着水光的眼眸,倔犟得看向成言,不屈服的回道:“我就是你养的鸟雀,你闲来时,便拿我逗逗趣。可你有没有想过,鸟雀被迫关在笼子里,一隅之地便把它困得死死的,它想挣扎,想离开,想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