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带东西来。”薛烬信步到跟前,如上次一样坐在桌边。
江霜寒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见俞弘阔闻言稍微放松了些,颤着声音问道:“真、真的?”
“嗯。”
俞弘阔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双目早已经失神,跟没看见江霜寒一样,只注意到了不远处穿着黑色衣裳的薛烬,他不敢直视,只隐晦地打量几眼。
江霜寒实在很难想象,不过几日的时间,俞弘阔就从之前趾高气昂的大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将在沂水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一遍。”薛烬好像早知道他的这种变化,只平静出声,朝江霜寒那边抬了抬下巴。
俞弘阔好像这时才看见江霜寒一样,不过也只微微朝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叙述。
当初在沂水,俞弘阔确实是收到了京城发来的信才离开的,不过离开之前,他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将临泽王在沂水的兵力部署还有之后的出兵计划一并写信告诉了戎人首领。
江霜寒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她还残存一丝理智,咬着牙问道:“临泽王知你是京城派来的眼睛,纵然事事让你,却不可能将如此机密之事也告诉你。”
“不错。”俞弘阔此时的声音已经不带半点感情,“临泽王做事最是谨慎,他怎么可能信得过我。所以这些细节,我并不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俞弘阔说着,突然看了一眼江霜寒,又收回目光,接着回忆:“当初临泽王身边最信任的有两人,有本事能够将沂水六万大军坑死在沂水的人,除了你这个临泽王的枕边人,就只剩下了自小就跟在他身后的副将郭满。”
薛烬派人去查了江霜寒和临泽王的那一段过往,得到的消息零零碎碎,毕竟已经过去好些年,后来两人又一直在沂水。那些消息拼凑起来,他们两人的相处也可见一斑。
后面又打探来更详细的消息的时候,他却是不愿意听了。不仅如此,还打发了一众探子,不叫人再来禀报。
纵然早通过江霜寒的表现知道了她同临泽王的关系,可从俞弘阔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之后,薛烬的拳头还是不自觉攥紧了。
“怎么可能?”江霜寒惊讶失声。
“怎么不可能?当年送给戎人的信就是他的亲笔。”俞弘阔哼笑一声,“不怪你不信,纵然是太妃,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也是怀疑你。毕竟谁敢相信,一个家生子,自小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背叛临泽王。更何况他还死在了那一场战乱中。”
“是谁让他这么做的?”江霜寒盯着他问道。
俞弘阔这次沉默了许久,就在江霜寒以为他又不打算说话的时候,听见俞弘阔开口了:“就是你猜的那个人。”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过去这些年,知道当初事情的人几乎没有了,证据自然也被销毁了。”俞弘阔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还活着的原因,纵然我说了这些,你们也不能指证谁。”
俞弘阔的话是事实,江霜寒心底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可出去的时候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等走出来许久之后,江霜寒才注意到被自己忽视了很久的薛烬,此时正冷着脸走在自己的身前。她出来的步子慢,两人之间距离拉了很远,她看着薛烬的背影,迟疑着还是说了一句:“这次的事情有劳大将军。”
“不客气。”薛烬没什么情绪道。
“你、你是如何让他开口的?”江霜寒一想到方才在暗室中的俞弘阔的状态就觉得惊异,分明看着也没受刑,怎么就怕薛烬成了那样。
“他在进京之前将自己的妻儿安置在浚县老家,我派人找到了。”薛烬说着冷笑一声,“一个八岁的儿子,一个四岁的女儿。我便每日叫人寻一截同样年纪死尸上的指头给他送过去,最好是带着新鲜血液的,早上送手指,晚上送脚趾,若是没反应,就接着送胳膊。”
他说着瞥了江霜寒一眼:“还要再听吗?”
江霜寒摇头,已然明白薛烬是如何让俞弘阔逐渐在这暗无天日的暗室里失去神志的。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了西院的门口,薛烬才开口:“怕了?”
江霜寒没说话。
薛烬不用她回答也知道答案,他伸手轻触江霜寒的脸颊,顺着朝下,指尖落在江霜寒的嘴唇之上,微微摩挲,勾唇轻笑:“我本来是想这么对你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不必怕,我永远不会对你这样的。”
江霜寒垂眸不说话。
薛烬却像是满意她此刻的反应一样。
他不会吓她,他要她。但是若有旁人敢碰她,敢从他手里抢她,他便不会那般轻易地放过了。
江霜寒此时若抬头,就能看到薛烬眼中有同上次一样的癫狂之色。而她此时满脑子都是俞弘阔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空暇去注意薛烬的变化。
“回去休息吧。”薛烬最后道。
他口中所说的休息,自然是两人一起到江霜寒的房间休息,像过去几日一样,两人相拥而眠。
江霜寒迈开步子继续往里面走,薛烬跟在她的身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询问道:“我突然想到,这个地方是不是离我的住处太远了,给你换个院子,直接住在正院如何?”
江霜寒闻言脚步停下了,她看着薛烬道:“我喜欢这里的海棠。”
眼下已经过了海棠开花的季节,要想再看海棠花开,就要等来年了。薛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很满意江霜寒的这个婉拒,索性也不勉强她搬过去和自己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