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去招惹他们的!”
孙清瑶啐了她一口,“那两个可是谢瑜跟前儿的红人,你擅作主张,还怪我打你?”
云雀委屈地捂着脸,一动不动,孙清瑶见她这幅死样子,简直是气上心头,顾自拎着帕子回了西厢房。
暗处顿守的暗卫看着这里的热闹,一字不落的记录了下来。
等回了屋子,孙清瑶心里越想越不得劲。
她手下不断拨弄着镜台上的几盒胭脂水粉。
云雀进来后将门关上,小丫鬟穿着普通的青襦裙,走到孙清瑶身边,说道:“小姐,那您也总不能落在下风吧。”
“那个谢瑜天天勾搭着太子爷,再这么下去您能有什么机会?”
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云雀心里清楚,只有孙清瑶嫁入太子府,她才能看到自己的富贵,因此才继续来哄着这尊大佛。
孙清瑶见她还念着给自己出主意,心里的气氛和怨怼顿时消下去一半,反而涌上了一股愧疚。
于是她又像往常一样拉住云雀的手,
“谢瑜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就能把太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云雀眼珠子转了转,
“小姐,昨夜一整夜那谢瑜都不在房间里,我听今早过路的丫鬟说了,她早上是从太子夜的房间里出来的。”
云雀这么一说,孙清瑶当即撇撇嘴,
“一个从塞北蛮荒之地跑来的女人,除了那些本事还会什么?不就是在床上蛊惑男人吗?”
而且谢瑜都20岁了,还没找婆家,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对这一点,孙清瑶死死抓住不放,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比谢瑜优越一些。
“但是昨天,她还特意告诫我们不要擅自进她的卧室。”
“你说,是不是她房间里有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所以才特意跟我们说一声。”
“否则,哪有人主动跑过来跟别人说不许进她卧室的?”
孙清瑶越想越觉得有理,将紫色裙子的下摆扯得全是印。
“你快去看看,她的那两个侍卫有没有动静?”
她怼了怼云雀,云雀知道她的意思,等从外面看了两眼,发现东厢房确实没有什么动作,又小跑了回来。
“小姐,放心吧。”
她拍了拍胸脯,孙清瑶咬住下唇,算作佳丽的面容一开始划过一丝犹疑,在云雀的催促下就变成了坚定。
“走吧,小姐,我们只要不发出声响,肯定没人发现的。”
云雀眼珠子转着,站在一旁,心里想到:
反正就算被发现了,负责任的是孙清瑶,又不是她,她只是个奴才,难不成还能指使主子不成?
孙清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们就看一眼,我就不信,这里头真没什么名堂。”
她昨天就发现了,这个漪澜院根本没有什么屋里侍候的奴才,只有屋外偶尔洒扫的丫鬟婆子。
主仆两人推开西厢房的门,悄悄摸摸就往正屋走。
但是两个人根本没发现,屋顶的暗卫已经将两个人的动作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那暗卫打了个哈欠,就看着那两道身影绕过堂屋,去了书房。
许是知道两个人根本做不了什么有智商的坏事,暗卫只是几步飞上了房梁,根本没有让两人注意到。
。
来到昭狱后,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陈腐的铁门扑面而来,饶是谢瑜常年杀人,却也眉头一皱。
昭狱里没有窗户,因此刚刚让人解了昭狱的门庭锁,萧逸穿着黑色的铁架,他身形魁梧,此时刚好拿起火折子点上了蜡烛。
女人转眼一看,祁良夜神色如常,卸下身上披的狐裘,将衣服塞进了谢瑜的怀里。
昭狱的血腥气让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谢瑜自然地接过他的衣物,将那狐裘整理一番抱在了怀中,听他对萧逸说道:“两个人还是什么都不说?”
指的是户部和工部尚书。
王岳在朝中所任官职原本是内阁首辅之一,但因为目前太子主政,祁良夜直接废了内阁,将权力下放给六部,王岳也由一开始内阁首辅大臣,变成了如今的礼部尚书和太子太傅。
按官职来说,礼部尚书品级虽然也很高,但能插手地方的事务并不是很多。
王岳的势力来源于这几十年间,在内阁首辅任职的经历。
正是这一段时间,他爪牙无数,势力遍布朝廷上下盘根错节,颇有对抗皇权的意思。
但祁良夜不似他父皇,当今圣上,亦可唤作嘉庆帝,性子软懦多疑,做事束手束脚,也是因此放纵了王岳。
祁良夜在刚刚上位时便大兴改革,利用三年时间徐徐渐进,逐渐改变了以前腐败贪污成风的朝廷环境。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如今与王岳品级相当,地位也相同,按理来说完全没有理由听任王岳的道理。
刚这么想,就听萧逸说道:
“王岳给两个人设下了圈套,户部尚书家中嫡子去岁曾在莺楼闹出过人命,王岳派出手下以此要挟这名公子,叫他偷出了户部尚书放置的官印,圈套一层一层,就此户部就落在了王岳的手里。”
“工部亦如是。”
男人在下属打来的热水里净了手。
热水生成的哈气碰上盆外的冷气,一时之间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掌都似是从仙境里走出来一般。
眼见着他眉眼淡漠,冷峻的下颌线被哈气蒙在雾里,谢瑜只觉他愈发高深莫测,无法叫人揣度。
“两家遭了难的信儿,他们可知晓?”
净完手后,他用帕子擦干手,随即瞥了一眼谢瑜,
“你在这儿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稍等
第十九章 画中人
监牢的锁在谢瑜注视下缓缓打开。
谢瑜按捺住心里的好奇,看着那道高大宽阔的背影走了进去。
惨叫声,shen吟声,破骂声,在那扇黑色的铁大门打开之后一起涌入谢瑜脑中,她白净着小脸,怀里还捧着狐裘,看护的侍卫以为她是个小丫鬟,乖巧的不忍让人苛责。
萧逸进去前看了她一眼。
女人淡漠着脸,目光越过他,远远落在了前方那道白衣身影里。
一瞬间,随着大门缓缓关上那些声音宛如静止一般消失不见。
。
孙清瑶提着紫色的裙摆,在无人处她又恢复了端庄的姿态,微微扬起的下巴证明她是得意洋洋的。
因为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准确的说,在她看来,太子爷什么赏赐都没给过谢瑜。
没有赏赐,不就证明没有恩宠吗?
屋里素净的离谱,只有几件衣服孤零零地摆在衣柜里,镜台上只放着市面上普通的护肤品,其余的就是用来绑头发的那些编绳。
孙清瑶目光又落向书房。
云雀轻轻落步又轻轻抬脚,两个人好像是在做贼一般,推开了书房的门。
刚一进去,孙清瑶就看见了红木桌上摞起的一堆书。
她去翻了翻,发现都是一些自己看不太懂的兵书和策问等,时下流行的画册和诗体通通没有,全是政治上的书。
她撇撇嘴,“装什么啊,哪有正经人家的小姐看这些书的。”
不看女德女戒,却看这些,有什么用啊?
将来的夫家会喜欢么?
她转了个身,紫色的袖子不小心扫落桌上的一本书,她也没有在意,反而一脚踩上了光洁的书页,硕大的脚印就留在了上边。
视线扫过书架,一个卷轴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女人去够那个卷轴,但她个子有些矮,那边云雀翻找着屋内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压根没注意她这边。
孙清瑶用力地踮起脚尖,终于够到那个卷轴,然而没注意的是,卷轴旁边的那个青花瓷器摇摇欲坠,“啪”一声。
云雀听到“啊”的一声,连忙转身跑了过去。
卷轴已经铺开在地面上。
墨迹游走在宣纸面上,轻轻浅浅勾勒出一个女人的模样。
“这…这是…谢瑜?”
本就打碎了别人的瓷器,孙清瑶面色一白,手撑在地面上去看那幅画,却见下面的印章署名——祁良夜。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像利剑一般刺瞎了孙清瑶的双眼。
“这竟然是太子爷给谢瑜的自画像!”
云雀一声惊呼,看着那上面神态潇洒肆意的女人,不就是平日游走在府内的谢瑜吗?
女人的一颦一笑皆在画中,若不是观察细致,太子怎么可能画出这一副精巧的画作。
一瞬间,孙清瑶恨不得将那幅画撕碎。
刚欲动身,一片碎瓷器就扎入了她的手心。
她当即痛呼一声,疼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小姐!”
云雀利索地将所有的瓷器碎片用自己的裙子下摆兜起来,又将那卷轴归位,她双手收拾东西极快,几下就拉起孙清瑶,像逃命一般回了西厢房。
房梁上的暗卫见屋内再没受到任何损坏,就又开始监视起两个人。
。
等了许久,那扇黑大门才重新打开,再出来时,男人一身洁白的衣裳已经面目全非。
若不是他神色还是淡淡,谢瑜差点以为那些血是他的。
鲜红的血渍溅上他冷峻的面容,平添几分妖异。
下一瞬——
“招了。”
萧逸示意她,对她比了个口型。
谢瑜这才恍然大悟,她弯腰将狐裘放在凳子上,黑色的裙摆微微蹭过地面,女人快步向前,立刻为他打了一盆热水。
祁良夜慢条斯理将手上的血渍冲洗干净,他眸光浮动,略微看了她一眼。
男人的手略微覆上她抓住水盆的手,冰凉瞬间被女人的温暖融化。
下意识想要占有,那只手却飞快抽走。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不敢乱看,将热水倒进盆里后,她就立刻起身退后,双手端在腹部处,倒真像个丫鬟一般懂规矩。
男人浑身都是血腥味,他没看角落里的那人,反而擦过手转身对萧逸说道:“将案子快些结了,不用太细致,留个尾巴给王岳,”
祁良夜将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的口供套出来后,心中就有了大概的谋划。
萧逸领命后,男人眸子瞥了一眼那边安静站立的小丫鬟。
“走。”
谢瑜这才捧起凳子上的狐裘,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出了昭狱。
上了马车后,祁良夜从她怀里拿过狐裘扔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谢瑜看了那狐裘一眼,没有吱声,躲避开祁良夜滚烫的眼神,她自觉心里没底,干脆坐在一边发起了呆。
见她回避自己,祁良夜挑了挑眉。
那晚的暗示他不信谢瑜不懂,祁良夜一直自诩洁身自好,他长这么大身边也没有通房女人。
谢瑜想要的是什么,他懂。
但他可不信,谢瑜一点儿都没动心。
君臣之间的克制和规矩都在礼法之中,祁良夜要的,是她那颗真心,而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时间消磨光的好感。
有一瞬间,马车内的空气逼仄至极,谢瑜微微背过身,假装没看到祁良夜那双幽深的眸子。
就好像要隔着空气将她钉在墙上一般。
终于,马车停下,谢瑜迫不及待下了马车,没等祁良夜就径自回了漪澜院。
一路上女人几乎是在逃跑,太子府上的许多下人见她快飞起的衣角,抬头便看到了伫立在路口看着谢瑜背影的太子爷。
心里瞬间明白了什么。
德川在门前恭候多时,见太子爷一身是血,便出声打断他的沉思。
“爷,回屋洗洗,换件衣裳吧。”
祁良夜略一回神,这才背着双手,往正院的方向去了。
而谢瑜在匆忙回了屋子后,还没歇下喝口茶水,一道黑色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大人,西厢房的孙小姐和她的丫鬟进来过。”
她手一顿,眉目一挑,“都碰哪儿了?”
随着暗卫行进,谢瑜叹了口气,挥挥手,“你下去吧。”
女人缓步迈进书房,她抱着双臂,巡视了一圈,在案几下面看到了那一本被踩上鞋印的书。
她用手扑了扑那上面的脚印,将书页合上,放到了案几一边。
进门时她点了梨香,屋内逐渐蔓延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拖着身子躺在床上,将被子往身上一盖,女人面上涌现一股倦怠,她手指揉捻着眉心,待凸起的太阳穴稍微陷下去些,她才放下手。
翻了个身,祁良夜的身形就骤然出现在脑海里。
论说男人这个东西,谢瑜还真不怎么了解,但她自幼就了解一件事,这世上的情谊来之不易,如若能经历时间的沉淀,才算真情。
想她和祁良夜,认识不过几月时间,祁良夜兴许只是觉得她与那些京中的端庄女子不同,所以才对她颇有留意。
说白了,就是图个新鲜。
而她呢,也只是觉得祁良夜长得好看而已,若说心动,大抵也只是因为她自己头一次见识过这般人。
他们两人都心狠手辣,若要强行凑在一起,实在不是良配。
谢瑜脑中想得清明,但困意却让她逐渐睡了过去。
。
正院,祁良夜回了卧室小睡片刻,耳边却传来几道声音。
“大柱哥,我特意给你留的藕合包饭,趁着下值快些吃吧。”
“小翠,你把你自己的留给我,你就得饿肚子,快自己吃。”
一男一女,没有任何聊表心意的话语,却能感受到情窦初开的甜蜜。
两个人站的很远,只是祁良夜耳力强,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罢了。
今日进昭狱审问,没有叫上谢瑜,私心作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他虽然身居高位,但手腕铁血,对于一些硬骨头稍微使些手段,犯人的话便能连着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初见谢瑜时便能察觉出一股不一般的气势,许多时候自己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告诉他说别认命,却又同他说认命吧。
祁良夜不想认命,他觉得他和谢瑜在一起是天命使然,似知己,似君臣,自然也可以做夫妻。
男人从床榻上缓缓坐起,穿上了白色的月牙锦袍,眉头紧锁间,墨发低束在脑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大掌,最终翻身下床,穿上鞋子便往外走。
午间的太阳炎热,但因为已经十一月份,往日这个时候祁良夜都会披着狐裘,以示体弱,今日男人却阴沉着脸,薄唇紧抿,走动间衣袍翻飞。
他一路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进了漪澜院的大门。
院内只有洒扫的婆子,祁良夜直直往正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