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得了好结果,怏怏回去,叮嘱下面的人当江厌辞回府了,万要叮嘱他过来一趟。
可老太太没想到江厌辞一连几日没回来,直到五月十六这一日。
这一日,是圣人大寿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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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冷着脸,报剑立在树下,看着十四、阿梅和小师妹坐在一起吃酒。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好生快活,都忘了给师父和同门们报仇的事情了吗?”
余愉回过头来望向她,说:“可是门主师兄说刺杀的计划取消了呀。”
十一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甩下一句“回到金窝窝了,和咱们不一样了”,转身进了屋。
刺杀天子的计划一拖再拖,今日寿宴明明是最好的刺杀机会,可是又被江厌辞取消。十一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江厌辞如今爵位在身,被富贵迷了眼,忘记了血仇?
十一咬住了唇,对江厌辞很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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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时,月皊听见响动慢吞吞睁开眼,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软绵绵地唤了声“三郎”。
江厌辞“嗯”了一声回应她,手上穿衣服的动作并不停顿。
月皊已经醒了过来,手肘撑着上半身勉强坐起来,她开口,低软的声音噙着没有睡醒的迷糊:“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江厌辞系着袖带,回头望向月皊。她迷迷糊糊的,一双温柔眼眯成一条迷离的线。半个身子从锦被里探出,凭着小臂微支。菱形的浅粉色肚兜在她身上错了位,朝一边身子挪了大半,该遮的地方悄悄露出来一只。
江厌辞系袖带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一下,他伸手过去,捏住贴在月皊锁骨处的柔软衣角,将她贴身的小衣服朝一侧挪动着,让它归位。
月皊疑惑地低下头去,因所见瞬间清醒过啦,赶忙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
“真是烦人。”她软滴滴地抱怨一句。
只要江厌辞在身边,月皊第二天醒来总是发现自己身上的小衣服七扭八歪。若哪一天好好穿在身上,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江厌辞帮她重新整理过。
“快走吧你……”月皊低声催。
江厌辞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靠过去。月皊拧拧眉,勉强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下。
第九十章
春末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依旧暖融融。月皊又缩回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下榻。
等她慢吞吞梳洗过后,阿娘和姐姐还有江厌辞都已经在进宫参宴的路上了。她独自坐在窗下用早膳。今早的油煎包异常香甜可口,平日晨时不吃油炸食物的她也忍不住吃了三个。
支摘窗开着,窗口放在一瓶盛大的插花,红红紫紫的鲜花怒放这,借着吹进来的春风,将幽香源源不断送到月皊面前。
月皊咬一口白玉糕,浅红柔软的唇上沾了一些雪色的面屑。她从支摘窗望出去。远处的梅林里,已谢了大半,只有晚梅仍旧安静地趴在枝头。
“娘子!”花彤双眼弯成一条缝儿,喜滋滋地脚步轻盈进了屋。她一直走到月皊面前,压低声:“恭喜娘子,我可真替娘子高兴!”
最近几日,月皊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花彤的道喜。她蹙蹙眉,喃喃:“你就没有旁的话说了吗?”
“有呀!”花彤拍了拍胸脯,“马车和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能出发呢!”
月皊赶忙将细指间捏着的最后一小点白玉糕塞进口中,再端起茉莉茶抿了一口放下,便不再吃了。
“这就走吧。”月皊说。
今天,不仅是圣人的知天命整寿,也是江念婉的生辰。人已经不在了,如今她的两个兄弟情况也不算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记得她的生辰,给她烧一些纸钱。
一想到一起被关在教坊里的日子,月皊眼睫颤了颤,继而皱紧了眉头。
花彤瞧出来了,赶忙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娘子不要再想了。或者你带着阿凌、藕元她们逛铺子准备大婚的东西,我替娘子跑一趟去寺里给四娘子上上香、烧烧纸钱。”
“不。”月皊摇头拒绝了。一想到平日里骄傲开朗的四妹妹落得个投井的下场,月皊心里就很难受。她还是想自己跑一趟,亲自给江念婉诵诵佛经,愿她早日投胎,来生顺遂,再不遭厄难。
月皊起身,褪下居家的衣衫,换上一身春意盎然的草绿色襦装。
她款步走到梳妆台前,在盒子里的各种香料里挑了挑,最后挑了一瓶春桃伴青柠的浅香。这瓶香料还是离娘亲手调的。离娘之前说这个味道很适合天暖些的时候。
月皊望着手心里的这瓶香料,想起离娘来。今日是圣人的寿宴,各族使臣必然要出面庆贺,那个微生默今日也该进宫祝寿才对。
如果微生默已经回来了,离娘是不是也回来了?
也不知道离娘到底是不是那个微生默的女儿,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月皊琢磨了一下,临出门前派人回了一趟织云巷的宅子,看看离娘可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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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不崇尚铺张浪费,往年的寿辰都很简单。因今年是知天命的整寿,才大办了一回,流程颇多,复杂耗时。
华阳公主和长女江月慢皆穿着正式的宫装,毕恭毕敬地立在人群中,听着各地使臣送来的贺表。不仅枯燥乏味,而且一大早进了宫,几乎整个上午这样端正枯站着,也很累人。
华阳公主悄悄环视,视线落在远处江厌辞的身影上。她略偏过头,压低声音对江月慢说话:“娰娰,你是不是更想留在长安。”
虽然大女儿没有跟她直说过,可是华阳公主隐约有感,比起洛北,大女儿似乎是更喜欢长安的。
江月慢抬眼,视线越过了人群,落在弟弟的身上。她眼尾轻勾,扬起一抹温柔浅笑来,说道:“比起地方,人更重要。母亲和弟弟都要回去,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你现在可是成家了。”华阳公主含笑摇头。
江月慢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没有问过沈元衡的意思。或者说,在母亲提起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去询问沈元衡的意思。
江月慢的视线从弟弟的身上移开,望向立在江厌辞身后不远处的沈元衡。
沈元衡忽然转过头来,望向她。四目相对,沈元衡那张因为贺寿流程无聊而浮现厌烦神情的面孔,在撞见江月慢目光的时候,变戏法似的瞬间扯起嘴角笑得灿烂。
江月慢忍俊不禁,含笑着移开了目光。
后来到了午宴后,江月慢寻了个机会,朝沈元衡走过去。沈元衡的那双眼睛好像随时都掉在江月慢身边似的,江月慢还没走近,他就瞧见了,赶忙婉拒了身边人的敬酒,起身快步朝江月慢迎上去。
“有事情吗?”沈元衡问,“刚刚就瞅见你看我,是有什么事情吧?”
离得近些了,江月慢闻到了沈元衡身上的酒气。她没有回答沈元衡的问题,随口先道:“少喝些酒。”
沈元衡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怕酒气熏扰了她。
江月慢瞧着他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厌辞与月皊成婚之后会回洛北。这些年母亲和祖母的关系算不得融洽,她也会跟着一起回洛北。”
沈元衡认真听着她的话,时不时点点头。
江月慢顿了顿,再言:“母亲问我要不要回洛北。你想回洛北去,还是想留在长安?”
“听你的啊。”沈元衡脱口而出。
打量着沈元衡一脸真挚的表情,江月慢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问。不过她仍是温声说了句:“你可以再想想。”
江月慢没有和沈元衡多说,便转身往回走,回到华阳公主身边去。
还没走到地方,江月慢隐约觉得席间的气氛有点奇怪。和她刚刚离席前的热闹欢笑场景差距很大,一个个人脸上都有些欲言又止强压着心情的表情。
她在华阳公主身边坐下,压低声音询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华阳公主轻轻点头,同样低声向江月慢说道:“秦簌簌倒大皇子怀里了。”
江月慢讶然。
这事儿,自然不能随便声张。只是华阳公主和江月慢所坐的这几桌都是皇亲国戚,很快各自得了消息。
江月慢皱皱眉,眉眼间浮现几许嫌弃的神色,她没有压低声音,用寻常的语气,意味不明地说声:“这也太心急了。”
旁人都听见了,谁也不能在明面上接话,可都不由自主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或者短暂地目光交汇一瞬。
华阳公主很赞同江月慢这话。秦簌簌这手段太拙劣,简直是孤注一掷地赌一把,透着股上不得台面的无赖气。
“她当然极了。”华阳公主仍旧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江月慢道,“皇后一朝倒了,没有撑腰做主的长辈,也没有强势的母族。而且姑娘家的年纪可不等人。”
“能成吗?”江月慢皱着眉问。
“李漳又不是前太子李淙。李漳聘妻,一定会把母族的势力放在首位。”华阳公主冷笑,“就算原本能成,咱们也得让它不成。”
江月慢琢磨了一下,才又说:“我却觉得也未必需要咱们做什么了。就算秦簌簌能赖上李漳,李漳也不可能让她如愿。正室,她想都别想。大皇妃的位子都空了四五年了吧?李漳看得可重了。”
华阳公主想了想,赞同地颔首。李漳的发妻,家世是何等的显贵。李漳若再娶妻,身份地位低于发妻太多,他恐怕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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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簌簌倒在李漳怀里的时候,李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瞬间恢复了寻常。他甚至任由秦簌簌在她怀里坐着,没将人拉开。还是秦簌簌自己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再朝李漳福身诉歉。
李漳笑笑,道:“无妨。”
他垂首,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衫前襟上的褶皱。
待秦簌簌走了之后,身边的亲信凑到李漳面前低声道:“这位县主恐怕马上就要哭哭啼啼地去求恩典了。”
李漳接过江厌辞递过来的酒,漫不经心地说:“去就去吧。”
江厌辞瞥向李漳,略显诧异地问:“若她真求了赐婚的圣旨,你就应了?”
江厌辞觉得秦簌簌这手段太令人不齿,若李漳应了,岂不是太吃亏。
李漳抬眼,给了江厌辞一个古怪的眼色。
“有话你就直说。”江厌辞道。
李漳反问:“你以为我是你?”
李漳笑了笑,手指转着指间的酒杯。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秦簌簌真的求到了赐婚的圣旨,他不仅不会拒绝,还要满面堆笑地谢主隆恩。
当然了,至于秦簌簌能不能活到大婚的那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将手肘搭在江厌辞的肩上,笑道:“反正有人与为兄说过——没有他杀不了的人,我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他都会帮我去做。”
杀个烦人又贪心的女人,多简单的事情。
江厌辞瞥了李漳一眼,将李漳搭在他肩上的手拿开,道:“也就半个月了。”
李漳还没想明白江厌辞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厌辞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宴席。
李漳目光追随着江厌辞的背影,看见了立在远处等候的太监。他微微眯眼,认出那个内宦是父皇身边的人。
江厌辞要去见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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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宴开始没多久,圣人便离了席,回到自己的乾元殿,靠在榻上闭目养养神。
一上午繁复的流程走下来,即使他不同于下面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站立着,他就算是坐在龙椅上也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