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青城山黛玛
时间:2022-03-09 16:41:12

  乍着胆子给皇帝号一回脉,御医们的心落回肚子了:皇帝陛下没受伤没中毒,不过是暂时的气血上逆,太子让抬回宣政殿方便清养,那便凭殿下做主吧。

  来长宁宫给九公主诊脉的御医当中,并不包括平常侍奉皇帝的那几位,但皇帝沉湎女色、好食丹药的事实,却都多少听说过。如今移回自己寝宫,清清静静地调养一段时日,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至于太子,则一直守在皇帝榻前,等到父皇终于睁眼了,这才肯让御医为自己处理仍在流血的伤口。

  常日里与药材脉案打交道的大人们这才意识到,太子殿下,毕竟是平过叛的英雄,不是皇宫里尊贵的孩子。

  从始至终,三公九卿无一人有异议。太子对他们苦笑着揖礼:“某刚愎自用,致使归义公有机可乘,自戕泄恨,深负父皇所望,还请世伯们费心周全,不要误了朝廷选贤举能的大事。”

  皇帝就躺在几步之遥的龙床上,喉咙里痰湿未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一个太子,不愧是他的儿子。他就这么笃定,自己时日无多,整治不了他吗?

  送走外人,太子又回到皇帝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臣虽有罪,还请父皇早些消气,否则于病情不利。”

  御前太监进来回禀,说皇后到了。

  太子轻叹一声,站起来拂拂袍角,欠身向皇帝道:“臣去宽慰母后两句,她听说您病倒了,必定是心急如焚。”

  仍是在三公九卿面前的那套说辞,却瞒不过皇后,她定定地看着太子额角的伤许久,终究没说什么,搭着徐姑姑的手进去了。

  太子好整以暇,慢慢沿着丹墀走下去。乔昭容看得清形势,安生在长宁宫避风头,这个不必担心;刘昭仪在他的人赶去之前就被割了舌头,生死由命了。剩下的嫔御们,上得台盘的真不多,太子微微皱眉,唤过大篆:“让太子妃也来侍疾,正好多帮衬着母后。”

  贤妃么,太子轻嗤,哪里少得了贤妃。

  这一上午实在闹得昏头涨脑,他想了想,还是改道去了凤仪宫。

  太子觉得自己真是疯魔,喜欢看到宝珠为自己蹙眉的样子。

  只有和她在一块儿,他还可以假装他们是受了委屈的小儿女,被长辈责骂几句,躲起来吃两块甜腻的糕点,自己哄自己。

  他扬唇,道:“真的不严重。这棉纱吸水好,看着骇人罢了。不然,我揭开你瞧…”说着果然抬手去拆。

  宝珠“唉”一声,慌忙阻拦,瞧见他促狭的神情,方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套,忍不住乜了他一眼,就想别过脸去,太子却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一次和在浣花行宫不一样,和在红松围场不一样,宝珠能感觉到,太子带着很重的情'欲。

  他甚至把她逼退到了墙角,单手一托,她就坐在了冰凉的红木半月几上。

  太子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这一刻特别地想要她,也许是额上那股胀痛的搏动,也许是清洗过后依旧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他和她热烘烘地贴在一起,却还奢求着更近。

  他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一只手往下滑去,意图攥住她的腰肢。

  但她的腰肢比他以为得还要纤细,他的指尖碰到了坚硬的墙壁,随即意识到,他居然差点在这样的地方拥有她。

  太子的动作顿了一霎,而后,他将宝珠抱下来,赔罪般地替她整理起了头发衣裙。

  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不能像对待东宫的某个宫人一样,幸了就幸了,给个名分,赏几间屋子、配上些婢女和衣裳首饰。

  他不愿那样对她。

  殊不知他这通忙手乱脚的拾掇,越发让宝珠难堪,涨红着脸连声阻止:“殿下、殿下,奴婢自己来…”

  她生气了。太子头一回因为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而发慌,他呆呆地觑着她的脸色:“对不住…”

  宝珠低头理好了裙子,听见这一句,摇了摇头。

  “殿下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混沌的思绪也渐渐归拢:“相反,殿下待我,恩深意重。”

  她说恩,而不说情:“皇爷待殿下虽严,从前也不曾因为朝政之事,怪罪过殿下,想来殿下一向兢兢业业,不负圣望。

  即便这一次,殿下果真有过失,斥责、罚俸、罚闭门思过、罚跪太庙,都是合情合理,可是砸花樽,更像是恨。”

  她示意太子容她说完:“殿下许我自作多情一回,认定这是因为我的缘故。”

  太子张了张口,想要否认,可怎么骗得过她去。

  宝珠深闭了几回眼,没挡住泪水,反倒让它们坠得更快:“我不值得殿下这样做,您的心意我无处回报,每每念及都觉得惶然不安…”

  “我不需要你回报。”太子语意涩然,“我只想你过得轻松一些,至少,不必、不必…”他说不出口。

  “那也不能用殿下的前程换。”还有他与皇帝的父子情分。

  太子仍旧摇头,宝珠比他想得远:上一世皇帝宾天还有好几年,这几年,他要如何度过?

  倘或自此以后,父子真成仇敌,你死我活,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吗?

  她嗫嚅着,但足够太子听清楚:“其实,那确实应当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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