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翘瞥他一眼,原来这位就是孙玉树的父亲,当朝宰相孙湖。
身为文官之首,宰相孙湖深谙语言的艺术,从大门去御书房的路上,几乎跟她聊成了忘年交。
“令慈的遭遇,我已听说过。”他叹了口气,“她当真是个可敬又可怜的女子。”
王银翘听出些什么:“你认识我娘?”
“我不认识你娘,但我认得玉成公主。”孙湖笑眯眯道,“听说玉成公主,是前朝厉宗的第十一女,不仅是个绝代佳人,还总是语出惊人,曾直言不讳的对厉宗说,他十年后必亡国,所以被软禁,结果十年不到,前朝就亡了,厉宗将一切归罪于她,下旨杀她,但玉成公主提前得到消息,逃出宫了……不想却迎头碰上了王将军。”
说到这,他朝廊外残花叹了口气,不知是喟叹草木之凋零,还是在哀杨玉容命途之多艰。
王银翘莫名其妙看着他,试探性问:“你同家母,可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那倒没有。”孙湖笑道,“不过我们也可以是亲戚关系?”
“??”王银翘愈发觉得他话里有话,“……孙大人,你有话不如直说。”
“我听说,令慈打算与王将军和离。”孙湖悠悠道,“她一个女子,想要独自在这世上讨生活,未免太过艰难,万一遇人不淑,又碰上王将军那等不知怜香惜玉的汉子该怎么办?”
王银翘听懂了,但又觉得自己约莫是想多了,这怎么可能:“你的意思是?”
“在下妻子早亡,洁身自好多年,一无侍妾,二无美婢,又雅好丹青,热爱诗歌,与令慈这样的文雅女子,爱好一致,意气相投。”孙湖坦诚道,“若是令慈能够顺利和离,是不是能为我美言几句?”
王银翘:“……”
搞了半天,你真想做我后爹啊!
凶手
王银翘忍不住用别样目光打量眼前的美中年。
该说虎父无犬子吗?孙玉树热爱撬墙角,眼前这美中年更甚,这是他们家传统吗,还是一脉相承的爱好?
王银翘嘴角抽搐了几下,原想一口拒绝,又怕事情真如他所言,母亲正在与父亲讨论和离一事,若真离了,她这样年轻的女子,真的要孤独一生?万一她打算再找一个呢?论条件,眼前这位宰相大人,倒的确是同龄男子中的上上之选。
但做女儿的,替母亲相看后爹,这事还是怪怪的,她只好吞吐道:“这个事情,我们回头再说,还没到吗?”
孙湖笑:“到了,就在前头,我去替你通报一声吧。”
王银翘等他过去了,才反应过来,说什么替她通报一声,这是找个借口与她一起进去,看来此人做她后爹之心,甚是坚定啊!
御书房内,王玮正在向众人诉苦。
“臣惭愧,当年见到她时,对她一见钟情,非但没有将她献上,反而给她另造身份,还娶她做了正妻。”他一脸追悔莫及,“臣为她犯下欺君之罪,她却不知感恩,天天拿一张冷脸给臣看。”
杨玉容说话依旧成问题,但她身残志坚,用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回复:“他遇见我时,对我说:嫁,或者死。”
一方将自己当成救世主,另一方却觉得遇上了劫色的土匪。
见她这么说,王玮惊呆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痛斥道:“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想想我这些年为你做了多少?锦衣卫来府上查下毒之人,我怕你暴露,不仅谎称你死了,还把你送到外地藏了起来!我这如果被发现,是要被杀头的!”
“你……口口声声……说爱着我。”杨玉容用力抠着自己的喉咙,竭尽全力控诉他,“却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愿意……接受调查,可你心里认定我就是犯人,对外宣布我的死讯,又把我……当犯人一样软禁起来。”
“我软禁你有错吗?”王玮也爆发了,“你到现在都不肯承认是你下的毒,可除了你,谁有这个动机?”
杨玉容平静看他一眼,那一眼是希望耗尽后的疲惫,是忍耐到极限后的心死成灰,也是一个人从灰烬中的重生。
“那就……查!”她对皇帝沙哑道,“如果……查出来是我做的,我甘愿受死,如果,查出来……不是我,请皇上下旨,准我与他和离。”
王玮一惊:“你说什么?”
“正如你所言,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捂热,我也曾想过,要……不要同你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杨玉容望着他,如同看着一块顽石,“现在看,不可能了!我……永远也不要回地下,我……没有杀人,我不需要……向你忏悔!”
一番话说得王玮面红耳赤,不像是惭愧,倒像是恼羞成怒。
“跟我和离?你以为没了将军夫人的身份,你能好过?”王玮不顾还有别人在,起身朝她扑过去,“你一个前朝余孽,离开我,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吗?你只有我,只有我!”
皇帝轻咳一声:“王将军,你别这么激动,朕又不是什么暴君,不会无罪杀人,就算她是前朝公主,落到朕手中,最多也就是像她其余兄弟姐妹一样,削去身份,贬为平民,哪会一刀砍了。”
王玮却听不见似的,他扑向杨玉容的过程中,被人拦住了,一个是王银翘,另外一个是什么意思?他上下打量孙湖,冷冷道:“孙大人,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