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媒正娶的母亲,却只能待在一个偏僻狭窄的院落里。
母亲是天生的美人,可自那天起,她总是被哀怨笼罩,初时偶尔还能见到父亲一面,可后来,院子里便只剩下了他和母亲以及妹妹,还有一位负责照顾他们的丑婆婆。
妹妹在母亲身边时,母亲在忧伤之中,尚还有一丝的欢乐,可后来这份欢乐也被人抢走了,在失去妹妹之后,母亲便生了病,郁郁寡欢地过了几年之后,便落寞地离开了这个世上。
母亲临终之时意识混沌,嘴里总是念着妹妹的名字,他便偷偷跑出院子,想将妹妹找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可他却看见一家四口天伦之乐的景象,他的妹妹窝在常氏怀中撒娇,甜甜地唤她做“母亲”……
这一幕叫他无法再往前迈一步,没能接回母亲心心念念的妹妹,才让母亲在遗憾中离世。
纵然知道妹妹无辜,可他始终无法释怀,所以才会在得知沈清月来找自己时,那般抗拒她。
沈清月见他许久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回忆。
她也很想知道母亲更多的事情,便问:“大哥,你可以多和我说一些母亲的事情吗?”
对方却重重吐出一口酒气,道:“没什么好说的……”
沈清月见他不愿意多说,必定是因为那段日子他与母亲过得十分不好,偏偏自己却不知情。
“对了,那块佛手玉佩,是母亲托人送给我的吗?”
“嗯,你可曾好好收着?”
“收着的,只是回青川的时候,将玉佩留在京城的府中了。”沈清月有些惭愧,仿佛糟蹋了母亲的心意一般,她想把玉佩拿回来,贴身戴着,毕竟那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念想,“过几日我就回京城,把那块玉佩取回来。”
“嗯。”
孟清云一杯接一杯的喝,待苏御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
苏御见状,又让小二上了几壶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足足喝了一下午。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苏御醉得走路不稳,孟清云亦是醉气滔天,连马都骑不了了。
沈清月让车夫将两人扶到马车里,先回王府,而后将自己的马车腾出来给孟清云,让车夫将他送回军营。
绿竹抱着孟清云买的衣服,随沈清月一起进了王府。
很快,苏御带着沈清月出去一整天且给她买了许多的衣服的流言,就传遍了王府。
第49章 .请安·✐
沈清月回到王府后,便去找栀素和桑末,看了看孩子。
孩子被她们和奶娘照顾得很好,沈清月今日也成功与大哥相认,心情很是不错。
第二日天还未亮的时候,沈清月借用府中的小厨房,熬了些醒酒汤,分作两份,一份托府中的丫鬟给苏御送了过去,另一份则装在盅里,她让绿竹带着随自己出门,想着给大哥送去。
“小姐,今日世子不一起过去了吗?”绿竹问。
“世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自然不能再去叨扰他。”
“那位孟将军,真的是小姐的哥哥吗?”绿竹先前只是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在找什么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多出来一个哥哥。
沈清月一直没有将自己调查身世的事情同栀素和绿竹说过,如今事情已然大白,她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便点头道:“他确实是我的兄长,我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父亲之前一直瞒着我罢了……”
“这样啊,”绿竹虽然好奇老爷为什么要瞒着小姐这件事,但她毕竟只是个丫鬟,不好问及太多,便只说道,“大公子如今做了副将,老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父亲……”沈清月还没想好要不要将大哥的事情告诉父亲。
如她打听来的那些,以及大哥昨天同她说的那些话,父亲当初确是负了母亲无疑了,大哥心中怨恨父亲,父亲亦是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大哥的存在,他们父子之间的沟壑,怕是她不能填满的。
况且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沈清月自己都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了。
“过些日子我要回京城一趟,届时再考虑要不要说吧。”
***
苏御昨天傍晚回来之后,便卷着一身的酒气睡下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酒气退去后,口渴之余,难免有些头疼。
“倒杯水来。”他吩咐屋里值守的婢女。
婢女忙去桌上取桌上的水壶,恰好外面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苏御这会儿醒着,便问了一声:“什么事?”
“世子,您醒了。”外面的婢女应声道,“沈姑娘叫人送来些醒酒汤,世子您要用吗?”
苏御正口干舌燥:“端进来吧。”
屋里婢女开了门,外面那婢女便端着醒酒汤进来,呈到苏御面前:“世子,奴婢试过了,汤没什么问题。”
汤还温热,闻着味道也不错,苏御端起来尝了一口,竟比自己先前喝过的醒酒汤都好喝……
那沈清月倒是个心思细腻且厨艺不错的女人。
“沈清月呢?”喝罢汤后,苏御随口问了一句。
“回世子,沈姑娘一大早就出了门。”
“嗯。”许又是去见她昨日才认下的大哥了。
一大碗醒酒汤下肚,不一会热人就舒服了许多,苏御洗漱之后,去院子里舒展了会儿筋骨,而后便去隔壁的院子里看了看孩子。
小家伙正在晨闹,被那个叫桑末的小丫头抱在怀里轻摇着。
奶娘一看到他过来,便迎了上来:“世子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醒得早,过来看看。”苏御看了一眼孩子,“他哭什么呢?”
奶娘道:“世子莫担心,小孩子都这样,睡醒了总要闹一闹,一会儿就好了。”
苏御走到桑末面前:“给我抱抱……”
桑末不放心地看着他,怕他不会抱孩子,不想给他抱。
奶娘见桑末不给,忙上前道:“桑末,让世子抱抱小公子,父子连心,许是世子一抱,小公子就不哭了呢。”
桑末看看怀中啼哭的孩子,又看了看栀素。
栀素也同意了:“桑末,让世子抱一抱吧。”
桑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苏御。
苏御不太会抱孩子,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到了自己怀里,明明是个几斤沉的小肉团,却像个千斤重的秤砣似的,这么捧也不是,那么抱也不是……
孩子在他的怀中不仅没有停止哭闹,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还是你来吧。”苏御赶紧将孩子烫手山芋似的还给了桑末。
桑末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走去一旁继续哄孩子了。
苏御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而且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啊……”
栀素以为苏御要发火,赶紧替桑末解释道:“世子别生气,桑末她不懂事,她不是故意的。”
苏御也不会真的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幸亏我没让母妃留你在府中做丫鬟,不然如你这般没大没小的,在府里你怕是活不过三个月……”
栀素也知前日若非是苏御在王妃面前打岔,不管是桑末还是小姐恐怕都不好全身而出,便感激道:“幸得世子前日在王妃面前替桑末周旋,以桑末的性子,确实不适合留在这里。”
苏御听她说这话,心里也算舒服了些,孩子也看过了,他看着时辰尚早,难得今日起得早,不若去给母妃请个早安,顺便和她聊聊给姜汀若解禁的事情。
才走到母妃的院门口,便见母妃身边的丫鬟正好走了出来。
“世子,”那大丫鬟看到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王妃刚好让奴婢去找您,没想到您就先过来了。”
“母妃叫你找我?”打么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奴婢也不知,世子请。”
苏御便进了前厅,母妃正在喝茶。
“儿子给母妃请安。”苏御笑吟吟道。
衡阳王妃前脚才吩咐人去召他过来,没想到他后脚就进来了:“你来得倒是快。”
“这不是来给母妃请安,正好赶上了吗?”
“以前也没见你这般殷勤过,”衡阳王妃却不领情,哼笑一声,“无事献殷勤,怕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苏御便也笑嘻嘻地应下了:“母妃看出来了……”
衡阳王妃了然地看他一眼,抿了口茶:“先说说,什么事?”
“母妃,如今孩子也算有惊无险地平安回来了,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以后说不定福气大着呢。”说着,苏御看了一眼母妃的脸色,才道,“汀若还在院子里关着呢,是不是也可以放她出来了?”
衡阳王妃没想到他居然和自己说这件事:“怎的,你想放她出来?”
“这不是跟母妃您商量商量么?”
“不成!”衡阳王妃立即拒绝了他的这一请求,“孩子能找回来那是他福大命大,可不是你那世子妃找回来的。她犯下如此大错,若非家丑不可外扬,顾及着王府的面子,我早就叫人将她打出去了。如今不过是禁足她一年而已,这才关了几天,你就要把人放出来?不行,我不同意!”
“母妃,我没说现在就把她放出来,我只是觉得一年的时间太长了,能不能少关几天?”
“那你想关她几天?”
“一个月?”苏御试探着说了一句,刚说出来,便引得母妃杏眸圆睁,于是赶紧改口,“三个月?”
“不行!”
苏御便又妥协了些:“那半年吧,半年总行了吧?”
衡阳王妃扶了扶额头,头疼地看着自己儿子:依譁“我实在想不出,那姜汀若究竟哪里好,让你如此着迷?她除了倚姣作媚撒娇胡闹还会做什么?又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半点格局都没有,你娶她有何用?”
苏御却不以为意,笑嘻嘻道:“这样的女人不好吗?”
“好什么好?当初你在宫里给太子做伴读的时候,那些侯府伯府的姑娘任你挑选,你偏偏一个都看不上,回来许州娶了这样一个空有皮囊的世子妃,你难道不知皇家宗室的人都是怎么笑话你的吗?说你不过是个贪图美色的纨绔子弟罢了,半点也没有继承你父王的英明……”
“哎呀母妃,别说这个了。”苏御脸上仍旧笑着,也眉宇间却染上了些许幽暗,“咱们说汀若的事情呢。”
“母妃就是在和你说她的事情,”衡阳王妃语重心长道,“御儿,你听母妃的话,那姜汀若关着便关着罢,你再娶一个世子妃,娶个兰质蕙心且家室相当的,将汀芳苑的那个忘了吧。”
“那母妃说娶谁呢?”苏御抬眸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泛冷,“是娶侯府的还是伯府的,是丞相府的还是将军府的?母妃难道不知,当初在京城我若真从这些高门家挑个世子妃,陛下还会放我回许州么?”
当初皇帝在宗室中为太子挑选伴读,被选进宫里的大多都是封地多亦或是兵权重的王族世子,名义上是伴读,实则不过是牵制他们父王的质子罢了。
先前邹国深陷与岐国的战争中,襄国以频频趁火打劫,外乱不平,皇帝自然不希望国内起任何动乱,才会假借伴读之名,将他们这些世子选去了京城,留在了皇宫。
而他的父王是宗室中封地最大的,拥兵最重的,苏御自然首当其中,被选进皇宫。他在各家的世子之中也算是年龄最长的,所以他才会最先想明白这个道理。
他表现得越不成器,叫上面的人觉得他们衡阳王府后继无望,对王府的猜忌才会更小一些。
衡阳王妃自然也晓得这其中的道理,当初才会勉强同意他娶姜汀若那个貌美却无多少才德的女人进府。
“如今不一样了,外乱已平,咱们甘居一隅,你不必再委屈自己,是该找个更合适的女子了。”
“咱们甘居一隅,可上面那位信吗?”苏御眸中凛光闪过之后,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况且汀若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她挺得我心意的,我既娶了她,又将她娇惯成这般,自然是要对她负责的……”
衡阳王妃被这话说得心里直犯堵:“那沈清月又是怎么回事?听说你昨天陪她出去一整天,还给她买了许多衣服,今日还听说她起了个大早,给你熬了醒酒汤,你们这是……”
苏御哧地笑起来:“母妃你莫不是以为,我与那沈姑娘有什么吧?”
衡阳王妃睨他一眼:“除了那姜汀若,我可没见你对别的姑娘这般过?”
苏御解释道:“不过是她帮我找回了孩子,我昨天也帮了她一个忙罢了,母妃怎的会想到旁处去?”
“那就好,”衡阳王妃这才安下心来,“那位沈姑娘瞧着是挺不错的,模样也好,可母妃听说她以前嫁过人,还以为你一时糊涂,贪图人家美色呢……”
“母妃多虑了,她嫁过的人是太尉之子李君屹,便是我昔日在皇宫伴读时的同窗,我再不济,也不会去打兄弟媳妇的主意……”
“那她今日早上给你送醒酒汤,”衡阳王妃心疑道,“她是不是对你……”
“不过是人家懂礼罢了,母妃别瞎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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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
第50章 .相亲·✐
沈清月几乎每日都去军营里见孟清云,今日送汤,明日送饭,每天还会多做些点心给大哥及身边的将士分享。
特别是那个叫穆宁的小士兵,沈清月记得他是那日他们在西山练箭时,被大哥支使着去赶自己离开的那个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