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栖心如火焚,后有锦衣卫穷追不舍,前面的小王爷还这般揪着不放……她挣扎了两下,气急败坏地说,“放开我!我不是偷跑出来的,现在也解释不清楚。小王爷,你大恩大德,就看在女王的面子上,让我走吧!”
小王爷轻似羽毛地哼了一声,怪了,那女王和他非亲非故,能有什么面子,让他大发慈悲?
当下沉沉说,“这赏本王今日是领定了。你无需花言巧语,就算哭破了嗓子也没用。”
玉栖仍在拼命挣扎着,然小王爷常年练武,饶是只使二三成力气,她也根本挣不脱。
小王爷朝着不远处的魏聿川大喊道,“魏统领!过来这边,你们要的人在这边!”
这一声更让玉栖冷汗涔涔直冒。
“啪!”
清脆的耳光声。
小王爷先是感到左脸剧痛无比,随即右脚脚掌又跟针扎一样地疼,原是被玉栖先扇了一巴掌,又狠狠地踩了右脚一下,各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我……?!”
小王爷的脸被打得微微向右偏去,右脚也站立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踩在鹅卵石上摔倒。
他原抱着玩闹的心思,根本没使劲儿,不想这女子下手这般狠。
趁他愣神的工夫,玉栖早已蹚了几步水,先一步登上了蚁舟,拿起船桨就开始划。
如今初春时节,河里的水都是从山上融下来的雪水,汩汩而动,源源不绝,再加之有春风助力,使得玉栖只使三分力,就能得十分功。
片刻之间,她已划到了将近河心的位置了。
“你给我站住!”
锦衣卫这时也赶来,但见小王爷气急地啐了一口,脱下外袍丢给魏聿川,然后二话不说,就朝着蚁舟游了过去。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打过他。赵渊都没有!赵渊的女人更不行!
他虽是臣,但从小与赵渊一同长大,向来是把赵渊当做兄弟。玉栖虽是赵渊的女人,可这么扇他偷袭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真刀真枪地动手他会输?刚才他都没使力气好吧?
河水冰凉刺骨,玉巍等人站在河边大喊,“小王爷——!”几个会水的锦衣卫也下水游了过去。
小王爷本来水性极好,此刻猝然被打,屈愤满怀,手脚比平时更迅捷了几分。玉栖虽然仗着水流和风力划得一手快船,却仍被小王爷渐渐给追上了。
后面的锦衣卫朝她放箭,箭箭都钉在她身前几寸的位置。
玉栖知锦衣卫们不敢伤她,也就不再理会箭,直接将撑船的竹篙抽了出来。
此时小王爷已接近了船尾,手指扒上的船板子,眨眼间就要借力跃上船来。
“停船!停船!”
玉栖闭紧双眼,将竹篙高高举起,迎面就往小王爷脑袋砸去。
噗通。
两人一人在船上一人在水中,玉栖掌握着天然的优势,这一砸弄得小王爷重心骤失,哎呦一声,险些跌浸到水中去。
慌乱中,平日那潇洒如玉的小王爷吞了好几口泥水。
玉栖害怕,怕得想哭,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即又哭着将船上的小王爷的东西统统都丢了下去。
有什么账,便记在赵渊头上吧。
船体骤轻,借着东风,片刻间就飘得没影了。
几个锦衣卫把小王爷给捞上来,小王爷伏在鹅卵石上,大吐了好几口泥水。那些被丢下船的东西,却沉入河中,捞寻不见了。
小王爷气不过,夺过魏聿川的弓箭就要朝蚁舟飞去,可茫茫河上,却哪里还有蚁舟的影子?
魏聿川欲言又止,“小王爷……您船上的那些东西,重要吗?”
小王爷猛啐了好几口,隐隐的怒色跳跃在额头,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
小王爷的脸本就被打肿了,又被河里的脏水所染,半晌就有发炎之势。玉巍没办法,只得先带着小王爷去就近的医馆上了点药。
玉巍其实也没想到,一向文秀怯懦、逆来顺受的七妹妹,竟能对小王爷下这么重的狠手?
不过细想来,倒也不奇怪,毕竟他这哥哥都挨了一棍子。
小王爷积火难消,玉栖既抓不到,便对着玉巍这同父异母的哥哥一顿好骂。
玉巍本是他下属,知他正在气头上,不敢出声。
过不多时,陛下便到了。
赵渊见了小王爷半张敷着药膏的脸,不由得也蹙了蹙眉。
小王爷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刚要大倒苦水,赵渊却先凉凉薄薄开口,“她打的?”
小王爷懊丧地承认。
赵渊半是讥诮,“凭你的武功,能被她打?”
小王爷争辩道,“陛下,您如何知道,那女子打起臣来剽悍如斯,便是比臣再壮一倍的壮汉子也熬不住……”
赵渊冷淡地打断了他,“胡言,她平日在后宫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如何能打你?”
小王爷忿然道,“陛下若是亲自去拿那女子,可得多带几个人护驾。”
赵渊拎了他起来,“好了,你去给朕盯着越国女王,朕亲自去拿她。”
小王爷脸颊虽然还丝丝发疼,但存着报复的心思,总不想让玉栖逍遥了,只得强打精神,领人奔去了越国女王。
赵渊见小王爷离开,换了身平民的衣衫,又问魏聿川,寻了把锋利的长剑。
他和小王爷师出同门,武艺上都是差不多的。这些年虽做了皇帝,却也时常和人切磋,武艺并未荒废。
回想刚才小王爷那高高肿起的脸颊,倒不像是作伪。
他竟然不知,平日那依偎在他怀里的小雀儿,竟也能变成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不过没关系。
有点锋芒,才更有意思。
赵渊用巾帕轻轻擦了擦长剑,漫不经心地道,“一会儿朕出去一趟,你们不要跟来。”
玉巍不敢吱声,魏聿川登时觉得不妥,“陛下独自出去,万一遇上了匪徒,我等理应护驾……”
赵渊清清冷冷地说,“不必多言。若有急事,小王爷会知晓你们的。”
不会遇上匪徒的。
毕竟在她眼中,他本身就是匪徒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最新评论:
【今天会更新吗?】
【我只想说打的好哈哈哈哈】
【写的太好看了,意犹未尽】
-完-
第45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沉沉搭上了她◎
寿仙宫,皇帝最宠爱的玉美人失踪了的事也传到了太后耳中。
皇帝对外只宣称玉美人不慎走失,可这样的理由但凡懂点内情的人就不会信。
太后将肃王和丞相暗中叫来宫中议事。
肃王的儿子徐小侯爷还被皇帝扣在手上,肃王想凭着平定吴王的功绩,赶紧把儿子给赎回来。太后和皇帝不和是惯来就有的,丞相则想扶持徐氏姊妹登上皇后之位。
三人各怀心思,面对面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却相对沉默,谁也没把心中的筹谋先说出来。
最后还是太后咳了咳,低声开口道,“既然那女子离宫了,那便不能让她再回来。”
丞相问道,“如今陛下已亲督此事,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如何能让那女子回不来?”
“唯有一计,”三人之中,肃王因为儿子小侯爷与玉栖结仇最深,他道,“杀。”
丞相眯起眼睛,“你别忘了,陛下还在宫外呢,那群太岁神似的锦衣卫也在宫外。动了她,就不怕陛下顺藤摸瓜地问责下来?”
“微臣自是不敢冒犯陛下。”肃王沉沉说,“不过,陛下之所以下死令要拿追此女,不过因为此女借着省亲之故私逃,要把她追回来千刀万剐泄愤罢了。如今笙儿回来了,陛下又怎么会真在意此女?”
太后和丞相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
陛下对徐大姑娘有多情深,这几年来有目共睹。
为了她一再拒立皇后,还特意在宫中修建了仙灵殿,每逢冥诞之日都亲去祭奠,等闲人连提她的名字都不能提……这数年的情意,又岂是一个温床的嫔妃可堪比拟的。
太后手心攥着佛珠,闻言哀然道,“到底笙儿曾经救过皇帝的命,皇帝自然是不能忘的。”
丞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向太后和肃王两人,两人面色如常。
“笙儿恢复得怎么样了?”
太后叹,“精神好些了,不过记性还是不大好。问她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也不会答。”
丞相道,“精神可以慢慢调养,只要脸没受伤害就好。陛下宠爱玉家那庶女,也是因为脸。”
肃王脸上露出杀意,“如今正主回来了,替身就该消失。”顿一顿,“太后娘娘,此事便由臣去做,如何?”
太后紧闭双目,佛珠转得快了些。
她似乎不忍,不想多造杀孽。可默诵了几遍佛经,口中只撂下一句,
“做得干净点。”
……
这一头,女王和施昭云一行人在约定地点等了玉栖整整三日,都不见人影。
女王的密探说,河滩边曾经出现过玉栖的踪迹,水中飘浮着断裂的箭镞、竹篙,还有一些玉箫、酒罐、草帽之类的随身之物……凌乱不堪,看样子像是刚刚被洗劫过一场。
施昭云忧心忡忡地道,“皇姐,阿栖这么多日都不来跟咱们会和,定然是遭到山匪洗劫了。她一个弱女,可怎么抵得过那些强盗啊?”
他越说越怕,越说越愁,泪水不禁簌簌而下,小葵在旁边帮他擦眼泪。
女王也在担忧此事,她既已向澂朝皇帝递了辞呈,那么她便不能再在澂朝国中久留,以免被人疑作是细作或另有目的,坏了越国君主的名声。
她思忖片刻,叹惋道,“若玉栖真不幸遭了山匪,那只能怪她自己命数不好了。最多等到今晚,她若还不来,明日一早寡人便启程。”
施昭云顿时阻拦道,“皇姐万万不可,咱们怎么能抛下阿栖不顾?救她一起走,可是你一开始就答应了臣弟的!”
女王眉头淡皱,“寡人是答应了你,这些日子为了你们也迁就了不少政事。可你们这私奔步步艰难,那澂朝皇帝摆明了就是死不放人,寡人又有什么办法?”
顿一顿,仍说,“明日一早,若还不见人,必定要启程。总不能为了你和她两人,损了两国的名誉。”
施昭云嘴角苦涩,“皇姐已许了臣弟和阿栖结缡,这次臣弟若嫁不得阿栖,越国那些贵男们会怎么看臣弟?臣弟怕是再寻不到好亲事了,不如也跳进那河中,追随阿栖去算了。”
女王顿时有些怒,“你还敢提此事……”
瞪了眼小葵,本想说你已不守君德,玉栖愿不愿要你都不好说,还敢拿婚事反过来威胁寡人?
九州各地,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越国及其周围几国将男子德行看得极重,像施昭云这般未婚先与陌生女子厮混的男子,饶是王子,若传出去也没有世家大族再愿意要。
失了德行的男子再做不得人家正室夫君,做个侍君都得带着许多聘礼,低声下气地求人家。
女王本想责备施昭云失德,但见弟弟身量纤纤,面色枯黄,这些年在澂朝做质子没少受折磨,她心中愧疚,便没再苛责。
她叹道,“好吧,寡人再命武弓去打探一次。若是再没玉栖的消息,可就一定要走了。”
……
且说玉栖从河滩边逃过一劫后,来到了京郊的桑榆镇。
过了此镇,便是和女王事先商量好的会和地点。
远走高飞,只近在咫尺了。
玉栖心如揣兔。
到越国之后,日子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差,一切还都是个未知数。
今日桑榆镇街市比往常热闹些,原是镇上有人家嫁女,吹吹打打,送嫁的队伍拉了老长,吵吵闹闹,许多百姓都挤在街边看热闹。
玉栖艰难地行在人群间,到了一间茶铺处,花两文钱买了盏茶,坐在摊子边双手捧着慢慢吃。
她此刻浑身的衣襟都皱皱巴巴的,沾上的泥水已经干了,脸蛋也黑乎乎的,浑似一个小乞丐,周围众人都忙着看新娘的花轿,谁也没注意到她。
远处唢呐声音越来越急,送亲的队伍近了。
玉栖一边默默饮着茶,一边盘算着如何趁乱混出城去。
茶博士殷勤过来,笑着问道,“这位姑娘可还要再续一杯茶吗?”
玉栖听他竟管自己叫“姑娘”,顿时心头一震,抬起头来,见茶博士忽露凶光,袖中洒出一大片粉雾来,直往玉栖双眼迷去。
再看那茶博士哪里是茶博士,分明是个练家子……嗖地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枚光闪闪的短刃。
霎时间,玉栖感到一股浓郁的甜香直灌鼻窦,踉跄地跌倒在地,揉揉眼,酸得不行,有些看不清东西。
周围茶客被吓得作鸟兽散,那刺客脱去茶博士的伪装,短刃刀刀往玉栖要害处刺来。
另有三四个人,也都是刺客,将玉栖三面包围了起来。
“救命啊!山匪来啦!”
慌乱之中有声音喊道。
“唰”地一声,玉栖跌在地上,膝盖疼得如同针扎一般。
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她颊边流过,很黏,有腥味,一摸之下,原是血。
她忙察看自己身上哪里被戳窟窿了,摸了半天,却没感觉哪疼。猛然对上一名茶客的尸身,血原来是他的。
玉栖忍着尖叫,开始没命地跑。
可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三四个人围追堵截,明刀暗箭,毫不留情,定然要她留下性命。
街上那嫁女锣鼓声也忽停,迎亲的队伍一听说山匪来了,登时吓得魂不附体,亲也不迎了,新郎捞着新娘纵马快跑而去,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揭。
一时间四处乱作一团,人仰马翻,到处充斥着尖叫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