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明嘴角扯动一下,却又没有笑意:“爹爹上了彻查旧案的折子,陛下生疑了,现在德妃就这么死了,我自然要避嫌,如今千牛卫掌管各处要塞,现在乱一会儿,等会就能被卫郦棠控制住,不急着我们出面。”
翠堇闻言点头,随后又忧心忡忡问道:“德妃怎么死了?白日里还好好的,那副癫狂混乱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想不开的样子。”
温月明眉眼半阖,蓦得想起白日里最后一次见面的容云。
明艳绝色的面容变得消瘦憔悴,华丽精致的宫装穿在人身上也成了空荡荡的,短短几日,她便像被冬霜猛击过的牡丹,瞬间失去了生机。
失去安王足以让她备受打击,可若是因为此事自尽,却又莫民觉得怪异。
“你说烈火就是为了搅乱后宫,如今毅然赴死,当真没有留下一点后手。”温月明冷不丁问道。
翠堇迷茫地摇头。
“奴婢蠢笨。”
温月明想久了也跟着脑袋疼,只好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鼻尖不经意闻到那股药味,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去把外间的鸡汤倒了。”
翠堇嗯了一声,亲自去收拾外面的东西,可随后很快就跑了回来,神色慌张。
“娘娘没有吃那碗鸡汤吧。”她拉着温月明的手,就要去把她的脉。
温月明被她惊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翠堇咬牙,声音都带着抖:“里面有堕胎药。”
温月明瞳仁倏地睁大。
“里面加了胡柴,它是堕胎的烈性药,若是有了身子的人沾一口立马就会大出血,便是无事的人吃了也会坏了身子。”翠堇严肃解释着。
温月明心尖一跳,抽得她有些发疼。
翠堇按着她手腕的手指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隐晦说道:“已经能摸到,小孩的脉搏了。”
温月明摸着肚子,哪怕心里早有预料,可在此刻还是露出如释重负的心情。
“这是陛下送的吗?”翠堇犹豫问道,“他是知道了吗?”
温月明狠狠闭上眼,搭在腹部的手微一用力。
“那,那陛下会怎么办。”翠堇面露惊恐之色,惶然说道,“若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不合时宜的孩子出现势必会搅乱这趟本就混乱的湖水。
白日里许道行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还有卫郦棠冷清清的声音,冷不丁浮现在她眼前。
——谋逆大事,伦理纲常都是污点。
——这取决于娘娘想要明君还是昏君。
她闭上眼,人人都到女子艰难,可真出了事,却个个都寻个借口把所有事情退给女子。
“要不要,和殿下说。”一侧翠堇并未察觉到她波涛的心情,小心翼翼开口。
温月明倏地睁眼,漆黑的瞳仁好似晕着水光,瞧着人冷沁沁的。
翠堇吓得一个激灵。
“奴婢,奴婢胡说的。”她连忙说道,“可实在太危险了,若是不然,也该和阁老明说,求阁老让娘娘出宫。”
温月明苍白的嘴角紧抿,一双眼在烛火跳动下越发明亮。
“都不准说。”她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低声说道,“你先把鸡汤小心倒了,不要被人发现了,这事让我再想想。”
翠堇有心再劝,但还是沉默地躬身离开。
温月明盯着昏暗的烛火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我这么聪明,怎么来了一个这么不聪明的你。”她低头无奈说着,“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越不过这个世道伦理,迈不过时间差别,说不过流言蜚语。
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是陆途的嫔妃,也不会真的有人会因为她为了宫廷夺嫡入宫而宽容半分,所有人只看最表面的东西,便恨不得把人钉是在那里。
窗外的梅花安静的借着窗棂,只有一阵风来才轻轻晃动一下。
温月明眸光一转,隐约可见有影子晃动,可定睛一看,是喵喵一闪而过的身影。
高冷顽皮的小猫头也不回地竖着小尾巴跑了,活像后面有小狗追一样。
“只有小懒猫才是最无忧无虑的。”她见状眯眼笑了笑,随后枕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任由冷风吹起脸上的碎发,自嘲说道,“我们大人烦恼的事情就很多。”
回答她的只有头顶的宫灯晃晃悠悠的光影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