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暂时不准备。”
木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李斐看着她解释道:“我这段时间在农业局做的系统还没有调试完,距离能稳定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虽然这并不是我最初想要做的东西,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中途停下不合适。”
木绵:“是你那个基于,呃,图像判断农作物生了什么病的系统?”
李斐:“是。”
木绵:“那……”
那什么呢?
她突然不知道了。
她只是从心底感到失落。
一种很难说出口的失落。
她其实还有想问的事情,比如,那你这个项目大概要做多久,什么时候结束,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特备局。还比如,很久以前,他们想过在一起工作该多好,但怎么找都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不抓住它吗?为什么不抓呢?
她想又想,忍了又忍,没问。
当一个人跟你说出了他的决定,并且看上去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有充足到你都没办法反驳的理由,你怎么可能劝他放弃这个决定呢?
甚至于,向他再确认一下都好像是一种自私又过度自信的做法。
你凭什么认为他应该为了你牺牲自己的考量,也凭什么认为只要你提出来,他就真的会做出退让?他又没做错事。
一瞬间,木绵想笑。
三年前曾经困扰她的问题,突然又回到了她的面前,唯一不同的是,对面这个人已经从男友变成前男友了。
想到这里,她真的笑出来了。
刚好这个时候第一个菜上了,木绵拿起筷子,一句话也没说,夹起糖醋里脊就往嘴里塞。
她一连塞了三口,李斐在对面问:“吃这么快,你不觉得齁?”
木绵没有抬头,继续吃,边嚼边口齿不清地说:“不吃就凉了。”
李斐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什么,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和木绵一样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一块我一块,一盘糖醋里脊居然很快都见了底,引得来上菜的服务员都有些惊讶。
但两个人仍旧这样,保持着专注的进食,偶尔还会有模有样地交流几句咸不咸淡不淡要不要添水这样的话题。
起初,这气氛是让人觉得安稳的,她来之前以为会发生的暴风骤雨被掩盖起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每个人都可以佯装无事地聊天,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游刃有余。
但逐渐,一个声音从她心底发出。
不对,这都是假的。
她绝不算平静,她想知道的很多,就算不问他以后的安排,她也想知道,他明明看见了她写的东西,为什么不装作看不见,为什么叫她来这里,最后又为什么回避了这个话题。
很多时候,她都会屈从于心底的怯意,隐瞒心底求一个答案的冲动,于是她三缄其口,李斐不说,那就算了,她不问,她尊重他。或许没有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丢脸,包括他,包括他。
但是,如果这真是一个好的决定,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呢?
当年,她想问他你一定要去京市吗的时候,她忍了,她想问他,你愿不愿意先别签合同,我们再找找合适的地方,最好能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忍了,她甚至还告诉他找到工作太好了,去庆祝一下吗?
后来的结果谁都知道了。
或许只有一瞬间的思考时候,在木绵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时,她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李斐。
他察觉到了,也抬起头看她,他们的眼睛互相望着,这一刻,眼神意外地相似。
木绵:“你不是看见了吗?”
李斐看着她。
“你明明看见了我发过去的东西,也在微信里提了,我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为什么关于它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说。你在做什么?总不会是看我尴尬觉得有趣?”
李斐立刻说:“我不是。”
木绵握紧了手:“那你是什么?你告诉我?”
李斐:“我……”
他突然语塞:“我只是,我只是……”
他结巴了几句,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木绵。
木绵下意识地接到手上,一看,这是一张被叠得很小的打印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