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陆柏今永远都是低着头被骂的人,他不断地道歉,不断地为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退让,却永远得不到一丝的可怜和谅解。
当时的傅鸣瑞是除罪使者里的佼佼者,每次任务完成的都很完美,人人都想和他搭档。
看不过眼的傅鸣瑞,直接就对着整个除罪使者组织宣布,从此以后陆柏今就是他傅鸣瑞的搭档,谁都不能再欺负陆柏今。
“站起来。”傅鸣瑞双手插在了裤袋,仰头看着遥远的天际。
陆柏今抬头看着傅鸣瑞,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站起来。”
陆柏今听话地站了起来,他转头看着傅鸣瑞。
看到傅鸣瑞那坚定的神情和沉稳的眼神,陆柏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力量自傅鸣瑞的体内不断迸发出来,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追随着傅鸣瑞。
“藏匿没有任何的用处,逃避也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面对错误,必须要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错误和承担责任。
无论是作为男人,抑或是作为除罪使者,甚至是救赎者,承担起责任,就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师傅……”
“做错后,只会逃跑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
无论当时有何种原由,第一先要询问自己的内心,有没有对别人造成伤害。
有的话,要先和别人表达最诚挚的歉意。再好好弥补,去争取他人的原谅。
最后才解释出自己的原由,这才是最正确的解决方法。
永远不要第一时间去撇清自己的关系,这不是一个成熟的人该做的事情。”
“是!”陆柏今用力地点了点头。
傅鸣瑞拍了拍陆柏今的肩膀,他欣慰地笑了笑:“是个男人。一码还一码的说,我也让你失望了。
把你当做是叛徒的话,也是我的过错,还请你原谅我。”
陆柏今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成为像师傅那样的人,勇敢地面对自己的错误。
陆柏今的内心十分地感触:“师傅,谢谢你没有离弃我。”
“离弃你?我傅鸣瑞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更不是一个背弃承诺的人。
我说过,会带着你,把你蜕变成一个最优秀的除罪使者,我就一定会做到。”
“但……”
“嗯?”
“师傅,我从未看到过你对一个人这么的上心。
我的意思是,虽然你一直都很努力地保护人们。
可我从未看到你在一个人的身上,有如此强烈的情感。
虽然别人很可能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
师傅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福娃的啊?”
“什么时候?”傅鸣瑞眼中闪烁着一点温柔的光,他抬头望着天上那遥远的星辰。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安静在傅鸣瑞和陆柏今身旁淌过。
星辰在缓慢地闪烁着,可无论傅鸣瑞怎么看都好,都好像在天上看到了星辰逐渐聚合,凝聚成了小福娃的笑脸。
“大概,是那天我看到棒球棍,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和向日葵吧,那小太阳上还有一个笑脸。”
傅鸣瑞的嘴角流露出了最温暖的笑意:“那是我见过最粗糙的棒球棍,坑坑洼洼的满是伤痕。
但也是我见过最温暖的棒球棍,最具有生命力的棒球棍,最值得尊重的棒球棍。”
此刻的小福娃和维夏,一同坐在南区江边的栏杆上。
她们吹拂着夏夜的江风,看着一艘艘小渔船灯在江上缓缓移动。
“你会原谅他吗?”维夏轻声问道,“关于今天的事情,我好像没有在你的脸上看到太多的情绪。你好像,遗忘得很快?还是我感觉错了?”
“原谅?”小福娃深呼吸一口气,“今天的那一刻我已经和世界告别了,说实话,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小福娃将棒球棍架在自己的肩上,笑着说:“你知道吗?像我这种人,经历这样的时刻真的不算少了。
从小到大,我就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时刻里逃离出来,然后成长。
或许可以说,面对生死,我已经看得很开了。
但我还是想说我不是圣母,所以在当时我并没有无条件地原谅他。
同时我也不是毫不讲理的人,在得知到真相后,我选择了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因为我们各自都需要找到自己的答案,疯狂地撕扯过去的事情,不会对我们有多大的益处。
晚饭后,陆柏今疯狂地找我道歉,一遍又一遍地恳求我原谅。
但他这个人好像没法放过他自己,即使我说了我原谅他,但他仍旧不肯放过自己,一直陷在他的愧疚里。
好像折磨他自己,才能够向我赎罪。
他是个好人,因为只有好人才会这样疯狂地折磨自己,坏人不会的,坏人只会为自己而活。
但我的内心还是强烈地认为,陆柏今需要成长,需要更多成长。”
维夏转头看着小福娃,看着这个年龄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却被无情地卡在了这里。
“根据资料显示,说你不单被卡在了初级元宇宙之中。
20岁以后,便一直被卡在这个年龄之中。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小福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棒球棍,笑着举起了它,并将它抛给了维夏,“靠它度过的。”
维夏稳稳地接过那根粗糙的棒球棍,看着上面画的向日葵和太阳,触摸着上面的坑坑洼洼。
对比起自己那优越的生活,而这个女孩,只能在这里用这根粗糙的棒球棍度过心惊胆战的每一天。
她心里浮现了一阵阵的难过,忽然明白了奉献者为何宁愿牺牲自己都要坠入低级元宇宙。
有一些爱,它是人性里最璀璨的光辉,它不关乎自己,只关乎所有人。
维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一个决定。
“你的那个高级元宇宙,是怎么样的生活啊?
我只在宣传里看到过各个元宇宙的介绍,也曾想象过那里的生活,可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想象出来。
那里的人,都好吗?”
维夏点了点头,她抬头望向夜空,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就在那些繁星之上,如今他们还好吗?
“都好,那个层级的元宇宙,脑域已经开发到50%,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现实宇宙和元宇宙。
生活,很宁静也很惬意,一片祥和。
但它也还是不完美的,也会有争执和疑惑。”
小福娃双手撑着栏杆,她也抬头望向天际,眼中流露出了期待:“真好,虽然我生活的这个元宇宙不是太好。
但不可否认,元宇宙进行的人类进化,它是公平的。
将整个社会和世界交给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一开始,我拼命寻找方法想要离开这里,不断地寻求帮助。
后面,当我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被一直困在这里的时候,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和研究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的生活,小福娃不免感叹到:“人性很复杂,太复杂了。”
“人性很复杂?”
维夏所接受的共识之中,人性并不是复杂的。
“噢。”小福娃点了点头,“我说的不是普遍意义上的人性,而是掺杂了兽性的人性。
你知道,我们也是动物。
当我们进行了最初的跨级进化后,我们虽然是人了,但也还是动物,有原始的各种欲望。
人性复杂,说的也不过是人性能否击败兽性而已。”
“在这里。”小福娃特意指了指地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维夏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了遇到小福娃的那天,还有站塔出口那群无所事事的男人们。
“进化,也是在逐步地摒弃原始的兽性。
让最优秀最具人性的人类,引领所有人类前行,进而引领宇宙文明,这是我们人类种族的光荣使命。”
小福娃遥远星空,她深知那个光荣的使命自己很可能永远都无法接触到。
她紧抓栏杆,轻轻晃动身体:“地球上有很多的生物,每一种生物都有它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生物很难超越它自身的视角与宿命,比如你让蚂蚁不要去保护蚁后,不要去分各种工位,不要搬运食物回去巢穴。
这几乎不可能,因为蚂蚁它本身就有这样的天然使命存在,它只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一旦蚂蚁破除了这个视角与宿命,它就不再是蚂蚁了。
当我们第一次做了超越动物的事情,思考、语言、制作武器、形成初级文明的时候,我们便从动物变成了人类。
然而我们还是带有兽性的,因为基因本身就是自私的。
所有物种进化最重要、最原始、最基础的东西,就是生存。
生存就代表着利己,代表着自私,它是无意识的恶。
所以荀子提出了‘人性本恶’,本质上指的是人性里掺杂的兽性和原始冲动,要抑制它,很难。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人性本善’的吗?”
维夏没想到,这些都需要人一步一步地进化才能搞明白的事情,小福娃自己一个人在最初级的元宇宙竟也能弄清楚。
维夏对于小福娃的好奇和赞赏又多了几分,她很想再靠近这个坚强的女孩,去听听小福娃内心的声音。
虽然这些理论在维夏的那个层级已经成为了共识,可她还是愿意听小福娃说。
维夏微笑着看向了小福娃,眼中皆是赞赏:“是因为人性本善,对吗?”
“对!人性本善!”小福娃笑着望向了夜空,“旧时代一直都有传说,关于神明的传说。
你想啊,旧时代里总有人不断说,要想修仙要想成佛就必须跳出当下层级修炼自己,可当时的人类并不懂这种超越了任何时代的含义。
人类的进化,就是一步步地摒弃兽性,让人性全面接替意识系统。
当人类不再做人该做的事情,那不就进化了成神明了吗?”
这些话,维夏还尚未在那个层级听到过。
维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小福娃的思想会超越了她的层级,因为她猛然顿悟了小福娃在说些什么。
维夏感慨地望向江面上的渔船灯:“至高层级的人,正是旧时代里的神明,也是万千元宇宙人眼中的神明。”
小福娃仰望星空,她的视线好像穿越过千个万个元宇宙,直达至高层级。
小福娃的声音很轻盈,就像是轻轻抚过江面的微风:“可‘神明’,不会拯救我。”
说罢,小福娃眼中闪过厉光,她一把夺过维夏拿着的棒球棍,将维夏往后一推。
她一手抓住维夏的衣服,以防她掉下去,单手挥棒将那颗荧光弹给打了回去。
“跟着我!跑!”小福娃快速地跳下了栏杆,拉着维夏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城市上空,一个个发着细微光亮的圆点不规则的出现。
它们在天地线的边缘连接起来,逐渐铺满了整个天空。
南区的东面,小福娃带着维夏躲避着除罪使者的追捕,向家中的方向逃亡。
南区的西面,傅鸣瑞、陆柏今、唐纳德则一路躲避除罪使者的追击,往东面江面跑去,打算寻找小福娃。
不出意料的,他们在相同路线的中点相遇。
光点已然布满整个夜空之时,亦是初级元宇宙与其他元宇宙隔断开之时。
天空下起了一场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雨,明日的阳光也不会再度出现,站塔接收线不断亮起光芒,预示着初级元宇宙的抗争时代拉开了帷幕。
这是谁的抗争,又是谁的时代?
第19章 019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五人摆脱除罪使者逃脱至一个安全的角落后,纷纷靠在墙上喘着大气。
沉闷的空气,让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热炉之中。
雨夹杂着热气,让水汽夹杂汗液浸湿了他们的衣服,纷纷粘在他们的身体上。
“我们,该去哪里?”唐纳德单手撑着墙壁,弯着腰拼命地大口呼吸,汗滴混合着雨滴不断地从他的脸颊滴落。
傅鸣瑞闭着眼睛背靠着墙体,刚刚的追逐战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家回不去了,去你哪里?”
唐纳德摆了摆手,深呼吸一口气:“实不相瞒啊,我跟一群大兄弟住一起,那里实在是没位置。而且,我觉得我也回不去了。”
陆柏今脸色发白地扶着墙干咳:“咳咳咳,合着这里天大地大,没有一处能留我们啊。”
小福娃满脸红通通地看着傅鸣瑞,她嘴角露出了笑意:“露宿街头呗,总能熬过的,对吧?”
此时,小福娃仿佛看到角落有个人影在移动,她警惕地大喊:“谁!”
“去我那里吧,这次重新的坠入,我被分配了一套新的房子。”一个人影从角落走出来,雨淋湿了那人的衣服。
他脸上的所有表情,全在表达一个意思,便是在乞求原谅。
看着那人逐渐清晰的脸,小福娃眼中的情绪,犹如被撕碎的碎片一把丢进了焚烧炉里。
那人便是从高级元宇宙重新坠入初级元宇宙的祈安,也是小福娃在初级元宇宙里为数不多的好友。
小福娃站直了身体,面色冷峻,全身绷紧,直接就拒绝。
“不可能!”
“可你们现在只能去我那里了。”
“我就算在街头睡,也不会去你那里!你可以滚了。”小福娃直接背对着祈安,语言冷淡。
唯一知道小福娃和祈安故事的傅鸣瑞,陷入了两难里。
而其他人交换了眼神后,便默默地贴在墙边,静静吃瓜。
“你原谅我好吗?”祈安逐步靠近小福娃。
可没走几步,便被小福娃用棒球棍直接指着威胁,她脸上的表情犹如恶狠狠的小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