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熏嬷嬷连忙示意凤禧宫的首领太监去召凤撵。
“恭送皇后娘娘!”
坐上凤撵,皇后右眼皮徒然跳动了下,心不由得一紧,指甲修剪干净的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肚子,眉头轻蹙。今日腹中小娇儿似乎也在犯懒,都不怎么动作。
从昱合门回凤禧宫要经过太仪殿、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席来轩、茽還汀等地界。太仪殿有国安寺铭心方丈守着,佛音去邪祟,一片清明。只荷安沙洲、玉兰长廊、鹊薇宫这三地儿……
“嬷嬷,”皇后因怀喜发胀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肚皮,安抚着腹中小娇儿:“吩咐宫人,同来时一样,走阳下。”
“是,”熏嬷嬷没多想,便传话予首领太监。
烈阳照在身,皇后也不觉热,走过太仪殿,听得几耳佛音也难消心中不安。远远瞧见荷安沙洲的层层荷叶,不待抵近,方才还晴好的天突然暗沉。
一直默默俯首跟在熏嬷嬷身后的宫女不禁锁眉,偷眼去瞧皇后。
皇后没有去看天,微敛秋水眸。没有了烈日,荷安沙洲的荷叶绿得更是深沉。洪庆二十三年,她嫁入东宫,现康济七年。仅仅这十年里,丧在荷安沙洲报到她跟前的就有二十八数,无声无息死在里头的还不知多少。
轻眨眼,恍惚瞅见有红纱舞姬在那荷上舞动,皇后不以为自己看错了,摘下挂在腰间的紫玉扣抛向环意。
跟着熏嬷嬷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宫女接住紫玉扣,立时退下,快步向南宫门去。今日家主去了城外祭祀,宫里可千万不能出差。
靠近荷安沙洲,凉风都带了一丝寒意,只抬轿撵的宫人却未觉轻松,轿撵更沉了。无人敢出声请示皇后。
天上的黑云压低,偶有雨滴落下。风吹得凤冠上的翠羽都歪了,皇后沉着气,对在荷上卖力飞舞的红纱女视如无睹。墨家人生来体质阴寒,常常得见鬼魅,她早已惯了。
今日若是没腹中娇儿,她哪会怵这红纱鬼。
凤撵越来越沉,抬轿的太监腰都被压弯了一分,额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流,好不容易平安无事过了荷安沙洲,肩上松了些微,这又到玉兰长廊。
一队宫人手捧大大小小的盒子迎面而来。
瞧见领头宫女捧着的盒子,皇后就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抬手示意熏嬷嬷。
“停轿,”熏嬷嬷心里也毛毛的,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上前行礼问询:“娘娘……”
皇后打断她的话:“让他们先过,”凝目望着缀在迟央宫宫人后头的那个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女子,心知她就是今年撞死在玉兰长廊的废妃蒋氏。
迟漾婳虽跋扈,但迟央宫的宫人还算规矩。得中宫让道,宫人很是惶恐,跪拜之后,加急脚步快快走过去。
凤撵继续前行,一声惊叫刺破云天。
“鬼啊……有鬼啊……”
吓得抬轿的太监都乱了神。
坐在凤撵上的皇后感知到失衡,一掌击在把手上,翻身下了轿,足尖点地。两颗圆润润的珍珠从脚尖旁滚过。不慎踩到珠子的太监已跪地连连磕头,惶恐求饶:“娘娘饶命……”
雨滴打在脸上,皇后双目暗沉,右手紧紧护着肚子,左手抽了藏在腰封里的银鞭,在察觉熟悉的阴寒自后撞来时,回身就是一鞭。
啪……
蓬头垢面的女鬼被银鞭抽成两半,散成黑色鬼气,退离三丈再次凝成形,青面阴森,泣血看着皇后。
这个时候,熏嬷嬷也被吓傻了,死死盯着那……那脏东西,颤抖的双唇乌紫,久久都找不着自己的声儿。
皇后见死鬼蒋氏没有再上前,退后几步转身拎鞭径自往西。雨越来越大,她要快点回到自己宫里,刚动了真气惊了胎,肚子在一抽一抽地疼。
心中默念,不怕不怕,有娘在呢,娘会护你。
迟央宫宫人摔了珠盒惊了皇后凤撵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祥安宫太后查问了经过,立马派人去往凤禧宫探看,并召来迟贵妃。
啪……
“姑姑?”
迟贵妃左手捂着脸,泪珠子滚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后。
眉心处同样刺了紫樱的太后怒目瞪着自家不争气的侄女:“哀家跟你说了多少遍,皇后生不出皇子,你怎么就不听呢?”
生不出皇子生不出皇子,谁能肯定?迟贵妃满肚怨气:“我没想过去动她,是她自己命格轻引来了邪物吓着了我的宫人。宫里下发月例,有珍珠难道也是我的……”
“还狡辩?”太后气急,眼眶都红了,缓了口气厉声怒斥:“你迟贵妃好大的威风,竟敢当众诅咒皇后,谁给你的势?”
她迟然艺十三岁远离故土和亲岳国,为得先帝信任,谨心侍君二十五载,不曾有一日亵慢,无子无女,终得了这份荣华。
新帝登基,她安守本分,不敢逾越分毫。迟漾婳虽没坐中宫,但在她的算计之下,已于康济五年平安诞下龙凤双胎。绥玉国吞并岳国指日可待。
这蠢货现闹这么一出,是要气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