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后真的怒了,迟贵妃也不敢再顶撞,抽抽噎噎地跪地哭诉:“姑姑,婳儿害怕。她是皇后,其母还是帝师,皇上对她是情深意重,万一……万一她要是生下个皇子,那我们多年打算岂不全都付之东流?”
“不会的,”太后没有心软:“墨家人生不出男嗣。”
又是这句话,迟贵妃早已经听腻:“墨家人是没有生出过男嗣,但不代表生不出男嗣。”
太后沉脸,不予理会她的强词:“你现在就脱簪去凤禧宫请罪。”
她偷阅过大岳密案,墨家人善谋,却生来体质阴寒,若是怀男胎,不足三月胎息既无。墨氏一门女子,除却嫁予君王,其他皆是招赘。先帝为何要替皇帝定下墨榮云,说到底还是为了牵制她。
要她去凤禧宫请罪?迟漾婳羞耻至极,跪着迟迟不动。
就在太后要唤人时,一宫人冲进殿里回禀:“太……太后,皇后娘娘发动了。”
“什么?”太后惊得忽地站起,倾身向前急问:“皇后情况怎么样,太医呢,有没有传太医?”
“传了,太医诊脉后就让熏嬷嬷将皇后娘娘移去产房。”宫人都被吓哭了。
太后闻言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见那罪魁祸首还痴跪着,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几上的茶盏挥向她:“混账东西,皇后和她腹中孩子要是有什差错,哀家绝饶不了你。”
天愈发暗沉,雨越下越大。凤禧宫侧殿,皇后躺在床上,左手仍紧握着银鞭,右手一遍遍抚摸发紧的腹部,面色煞白。
“呃……”
又是一阵抽痛袭来,咬牙强忍。汗滚落额头,皇后自觉这样躺着不成,羊水还没破,她得起来走动走动:“熏嬷嬷……”
“奴婢在,”熏嬷嬷才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就迎来皇后早产,整颗心都高高悬着。听到传唤,立马上前。
“扶……扶本宫起来。”
“是。”
皇宫内因皇后早产气氛紧张,宫外百姓换上了鬼面麻衣跑出家门,聚集在街道上鬼舞。倾盆的大雨,也难以消弭百姓祈求祖宗保佑后嗣的诚心。
雨一直下,直至酉时末,天大黑,凤禧宫侧殿才传出皇后羊水破了。守在外的太后看着端水进进出出的宫女,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跪了一排的太医,都战战兢兢。七月的天,殿里寒凉胜十月。
“娘娘,听奴婢的,吸气……对,呼气……”
已经换了三身寝衣的皇后依着接生嬷嬷的话做,爬满血丝的眸子警惕地盯着贴附在床帐顶部的红衣女鬼,左手死死攥着银鞭。
女鬼吊着长舌,贪婪地盯着高隆起的肚子,口水一滴滴地落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产道每开一指,接生嬷嬷的肩头就松一分。
“七指了,娘娘咱们再坚持一会,吸气……呼气……”
……………………
今夜卞启城戌时宵禁,打更声响了两回,可街上的百姓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戴着夸张的鬼面玩闹,禁军察觉不对,穿上蓑衣骑马上街驱赶。
“亥时将近,还不退散?”
“都回去。”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你们还不回去?”
那些人也不躲避禁军挥舞的马鞭,摇头晃脑地大笑。有几个已经扯掉鬼面,脸上五官扭曲,哪还有人样。
“桀桀桀,我们早就来了。”
听着怪声怪气,见多世面的禁军都后背生寒,更是大声呵斥:“退散……退散开……”
没有人听从,鞭抽到身上也好似不疼,街道上鬼吼鬼叫此起彼伏。亥时过后子时一到,团团黑雾冲出人体,张狂大笑,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驾……驾,”城外一头戴斗笠身披黑斗篷的老妇打马狂奔,不等到城门口,就亮出玉牌大喊:“墨氏柒语。”
城门上将领闻声,立时放行。
一入卞启城,老妇就察觉气息不对,干脆弃马,运功急闪往皇宫。
……………………
皇宫里,皇后产女后力竭昏了过去。给小公主洗身的接生嬷嬷突然神变,手指慢慢来到婴孩额际,嘴角僵硬地上扬,呆板的死目看着手指戳向婴孩眉心处的凝血痣。
“啊……哇……”
指尖才要触到那颗凝血痣,婴孩突然啼哭,扭动身子。床上的皇后蓦然睁开眼睛,翻身就是一鞭抽去。接生嬷嬷实实挨了一鞭,鬼离体,顿觉疼痛难忍,本能松手去摸痛处。
皇后点地飞掠过去,接住孩子,目光扫过侧殿,见殿里宫人都跟没了神一般,心知她们是被鬼迷了魂,甩鞭卷起床头架上的小包被就退出侧殿。只是一出侧殿,就闻鬼叫,她急忙包好女儿,还来不及看一眼便有一股邪寒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