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真的有孩子了?”
“自然是真的,他如今应该满九岁了。”
江志紧紧抱住红翘,堂堂六尺男儿竟放声大哭,只是缺了半截身子的精壮鬼兵扑在一个女鬼身上哭泣,这个画面顿时有些诡异。
待他哭够了,他拉着红翘朝段蓠跪下,“段姑娘,多谢你带我一路行来了却遗愿,如今我终于见到了红翘,可是我现在有一事相求……”
“你是想去见儿子一面?”段蓠不用他说也知道。
江志点头,“我如今鬼身残缺,虽然暂时帮不上姑娘的忙,不过以后只要姑娘需要,我江志就是拼得魂飞魄散也在所不辞,只求姑娘带我们去见一见亲生骨肉。”
“江志身残无用,我倒是有一身积攒多年的鬼力,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把我带在身边,我与江志一道甘愿为姑娘赴汤蹈火。”
段蓠本就心软,看他二人情真意切哪里会不答应,于是她收了红翘进招魂幡,又带着梵天和赤练练一道往江家去。
说来也奇怪,那匹白马本来在三人进青楼时拴在了马桩上,后来那场大火把整个青楼都烧没了,马儿也不知所踪。梵天以为它怕是葬身火海或是被吓跑了,不曾想他们才走出坟场没多远就碰到了正在树林里吃草的白马,它一眼就认出了梵天和段蓠,还亲切地跑到两人身边蹭了蹭。
于是段蓠又有了马儿骑,梵天继续御剑,迎着朝阳生起的方向前行。
蒙城江氏。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背着书包从学堂出来,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而行,只有他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江志与红翘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在江志的眼中小男孩与红翘小时候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在红翘眼中他又与小时候的江志极为相似。这个将两人的长相融合得如此完美的人可不就是他们的儿子吗?即使从未相见,只需一眼就认出了血脉亲情。
他二人一直跟着小男孩从学堂往家走,直到来到一条无人的巷子。
“你们是什么鬼?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小男孩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柄桃木剑,转身对着江志和红翘说道。
“你看得见我们?”红翘惊讶道。
“对,我看得见你们,所以我手中的桃木剑会刺得很准的,你们休想附身到我身上。”小男孩语气凶狠,举着桃木剑的小手却颤抖得厉害。
“你经常被鬼骚扰吗?”红翘看他这样,立刻心疼起来。
此时默默跟随着二鬼的段蓠、梵天正坐在巷子上方的屋顶上,将底下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那个孩子怎么会看得见鬼?”段蓠惊奇道,她确定那个小男孩一身凡胎,没有后天修炼的痕迹,“难道他是天生阴阳眼?”
“应该是。”梵天观察后说道。
作为鬼修,段蓠立刻羡慕起小男孩的天赋来,有一双阴阳眼在鬼修一道中绝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鬼门的开山祖师爷就有一双天生的阴阳眼。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就是路过来看一看你。”江志难掩激动。
“看我?你们来看我做什么?”小男孩仍然一脸防备,“像你们这样的鬼我见多了,我劝你们不要打坏主意,我包里还有很多驱鬼的手段,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定会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红翘有心想要解释,只是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江冬眠又开始说鬼话啦,大家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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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爪爪】
-完-
第46章 、来相认啦
◎我是你亲爹,我叫江志,在你出生那日,我战死于疆北。没能保护好你娘,◎
那个叫江冬眠的少年顿时露出懊恼的神情,“快走开,不要跟着我!”说着他立刻转身跑开了。
红翘和江志呆在原地,一脸神伤。
江冬眠一路狂奔,直到江府大门口,扶着石狮子顺了好一会儿的气,等到气喘匀了才直起身朝里走去。
江冬眠如今不过九岁,不过他因着生来就有一双阴阳眼,比普通小孩还要早熟些。也因着阴阳眼他小时候分辨不清活人和鬼怪,被家里人当成怪物,族里孩子们都不愿跟他玩耍。
等长大了些,他逐渐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知道隐藏自己的不同来。可是也偶尔会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有些恶劣的鬼怪还喜欢附身到他身上做些怪异的举动来。
去年他爹请了一个除妖的道士来给他驱邪,那道士还给了他一把桃木剑说是对付鬼怪有奇效,他便时刻带在身上。其实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效果,他还是看得见鬼怪游魂,也会遇到恶鬼不时捉弄他,就像今日又遇到一男一女两个意图不明的鬼怪。
作为一介凡人,他生而不凡,便是原罪。
江家在蒙城也算是小康之家,尤其是近几年江志的大哥当了家,在外做了些小生意,比江志在时还要富足。
江权在入夜后才回了家,他的妻妾们立刻围上去服侍他宽衣解带,洗脸吃茶。
江权的妻子吴氏看他面色不虞,开口问道,“老爷,你怎地脸色不好,是在外遇到啥事了?”
江权也不答话,喝了茶,把茶杯重重一放,指着屋里的丫鬟说道,“去把小少爷叫来。”
吴氏顿时知道此事与江冬眠有关,“是那小子又闯祸了?”
江冬眠的身世吴氏最是清楚,她与江权成亲多年,一连生了六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后来江权抱了江冬眠回来记到了她名下,江家才算有了长孙。
这些年江权陆续抬了三个妾,可说来也是奇怪,她们也只生女儿,没有儿子。如今江冬眠仍是江权这一支的独子。也因着这个缘故,江冬眠虽生来古怪,江家也一直悉心培养他。
江冬眠很快跟着丫鬟进了堂屋,向众长辈行礼。江家讲究过午不食,他回到家后便一直待在屋里看书练字,如今倒是一寻就来。
江权看他与江志十分肖像的一张脸,与自己倒也有几分挂相,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对江冬眠的身世产生怀疑,不过多年无子仍然是他的心病。如今想到外间的传言他才按捺下去的怒气又生了起来。
“你今天又看到脏东西了?”江权黑着脸问道。
“是。”江冬眠垂着头,老实回答。
“我往日里跟你说的话都忘了?”江权挑眉,怒气横生。
江冬眠不安地掐着手指甲,“儿子一直谨记父亲教诲,今日那两个……跟着我到了巷子,我怕他们使坏,才不得已拿出了桃木剑,不想会被人看见……”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绝对不可以乱说话,就算你看到厉鬼、恶鬼也要忍着,不可以让外人知晓!”江权一拍茶几,茶杯被震得砰地一声响。
江冬眠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吓,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发出声来。因为此刻在他眼中,下午放学时看到的两只鬼怪正站在父亲身后,而那女鬼还对父亲面露不善。
“冬眠,你还不快给你父亲跪下,说你知道错了。”吴氏硬按着还在呆愣着的江冬眠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嘴里说着护短的话,“老爷,您也不是不知道冬眠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大人见了鬼都要害怕,更别说他这么小的孩子,您又何必苛责他。”
“你莫要护着他,就是你平日里疏于管教他才敢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慈母多败儿!”江权仍旧怒不可制。
吴氏被落了脸,掩着手帕哭啼,“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就是嫌弃我生不出儿子来……”
“乱嚼什么舌根!”江权立刻喝止吴氏,转而指着江冬眠说道,“给我去祠堂跪着!”
“是。”江冬眠捂着膝盖慢慢起身,那膝盖处的布料竟浸染了一团红黑。
好不容易见到儿子的红翘,顿时大受刺激,露出一双鬼爪就往吴氏扑去。
“母亲小心……”
江冬眠见此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吴氏身前,倒把那吴氏吓了一跳,还有满屋子的人。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江冬眠紧闭着双眼,半饷也没有感到异样,这才睁开了眼睛,就见红翘一脸悲戚地站在他面前。
“这个女的哪里对你好了?你当她是母亲,她却没把你当亲生骨肉,你膝盖都被她害得流了血,还要被罚跪祠堂,好狠的心!”
江冬眠虽然此刻心中有诸多疑问,但他谨记父亲教诲,咬着唇一言不发。
倒是那吴氏回过味儿来,哆哆嗦嗦问道,“冬眠,你这是做什么?”
“我……”江冬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女鬼为什么要攻击吴氏,还一直替他抱不平。
江权知道他又看到脏东西了,还是想要伤人的恶鬼,他摸出来兜里的驱鬼符捏着,厉声喝道,“你看到什么了?”
江冬眠张了张嘴,又犹豫着没有出声。
“你告诉他,是他的庶弟江志来看他了。”一直没有动作,站在江权身侧的江志对江冬眠说道。
江冬眠十分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鬼竟是江家人。江冬眠看向父亲,又看了看屋里人,并没有立刻说话。
江权会意,叫屋里的妾氏和仆人退了下去,只剩下他、吴氏和江冬眠。
江冬眠等到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才小声开口道,“家里来了两个鬼怪,有个男鬼说他是您的庶弟,叫江志。”
“江志?”江权大惊失色,险些站不住。
“是小叔子的魂魄回来了?”吴氏惊得花容失色,一想到竟是当年替江权入伍死了多年的江志回来了,顿时比其他不相干的鬼怪还要吓人。
“你说来的是两个,还有一个是谁?”江权脸色发白,神志倒是清醒。
“我是红翘。”
江冬眠转述了女鬼的话,江权和吴氏听了更是面无血色。
那吴氏直接软倒在地,以头磕地,“红翘姑娘,求你饶了我吧,莫要找我索命啊!”
红翘顿感奇怪起来,虽说当年因她拒绝,江家人并没有给她赎身,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来生下江冬眠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好,不久便香魂一缕随风逝。按理说这吴氏扶养她耳子长大,对她还有恩,何至于如此害怕还要讨饶。
“看来这红翘姑娘的死还别有内情。”赤练练坐在屋顶上,透过一道缝隙将江家堂屋里发生的一切看得真切。
“难道是这位江夫人害死的红翘姑娘?”一旁的梵天诧异道。
此时江权倒还算镇静,一把拉住江冬眠,说道,“志弟,红翘姑娘,你二位的死跟我可都没有关系,你们的儿子我也在好好扶养,你们看,他如今健健康康,除了天生的阴阳眼没有别的毛病。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我一定照办。”
“他们的……儿子?”江冬眠疑惑道。
江权拉着他的手,不得已说出了隐藏多年的真相,“冬眠,你其实是我庶弟江志和红翘姑娘的儿子,当年你亲爹参军未归,你亲娘发现怀了你,我念及亲情托人保全了你,后来你亲娘生了你后托付给我照顾。我多年无子,有心视你为亲子,就把你记到吴氏名下,给你嫡长子的身份直到现在。你快跟你亲爹亲娘好好说说,这些年来我一直视你为己出,对你悉心教导,从不曾缺衣短食……”
江权还在不停说话,一旁的吴氏仍趴在地上哭泣,江冬眠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两只鬼怪。
“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
红翘眼中泛泪,想要伸手摸一摸江冬眠的脸,又怕吓着他,只敢虚虚地抚了抚,“我,我是你的娘亲,我本名叫袁花香。”
江志伸手握住红翘的手,对江冬眠说道,“我是你爹,我叫江志,在你出生那日,我战死于疆北。没能保护好你娘,没能扶养你长大成人……是我对不住你们……”
“阿志,你别这么说……”红翘眼中落泪。
江权看不见鬼怪,只看到江冬眠一脸悲戚,倒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冬眠,你亲爹亲娘可愿原谅我?”
江冬眠神情复杂地看向江权。
江权心中顿时不安起来,趴在地上的吴氏正巧抬头看到二人,不由六神无主,“难道他们真要找我们索命的?”
“你这臭婆娘休要胡说!”江权怒喝吴氏,转头无措地对着空气说道,“志弟,冤有头债有主,我虽没有给红翘姑娘赎身,但这也怪不了我啊,是红翘姑娘自己不走。后来她传信给我说是怀了你的骨肉,我也立刻使了钱才让红翘姑娘顺利产子。这么多年我扶养冬眠也算尽心尽力,你们看在冬眠的份上莫要带我去鬼门关啊,我还不想死!”
“我当年替嫡兄参军是出于心甘情愿,就算我因此战死沙场长眠于乱葬坑也无怨无悔,只是嫡兄不该对红翘怀有不轨之心,她辛苦产子后更不该放任不管,致使她疾病缠身,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江志一想到这里就极为痛心,红翘不说他也知道以她的性格在青楼里怕是要受尽蹉跎,这才在产子后不过半年就郁郁而终。
“我当年不是不想管红翘,实在是吴氏闹得厉害,后来又闹到了父亲那里,你知道父亲最是不喜欢那些青楼女子,为了防止我去赎人,他还收了我的所有银钱,我就算有心想带红翘回江家也是不成啊。之后红翘之死也跟我没有关系,全是这个女人干的缺德事。”
江权心中害怕,一股脑将当年之事讲了出来。原来当年江权为了一己私欲确实一心一意想替红翘赎身的,可惜被吴氏看出了他不轨的心思,于是她表面大方得体,心中却暗自生恨。虽然后来红翘主动不愿为妾,但是她仍旧怀恨在心,告到了老太爷面前逼着江权断了与红翘的联系,她则收买了老鸨故意使坏,逼迫红翘还没出月子就接客,直接导致了红翘产后恢复不佳,不久便染了重病去世。
“没想到这位江夫人竟如此狠毒。”梵天叹道。
“站在这位江夫人的立场看她也有可怜之处,只是她无法阻止相公移情转而却对他人残忍,害得红翘姑娘英年早逝,真是不可取。”赤练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