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但她最终选择了相信司空承。
不论他怎么做,她都愿意和他共同面对。
沾染魔气非他自愿,心魔滋生更全不是他的错,而他仍坚守着魔渊封印,为了尝试逆转入魔险些丢了性命……
如此种种,他不该再遭遇不公的对待。
更不该再独自面对伤害。
——只要大师伯和师父不插手,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也拦不住他和她。
所以司空承牵着她站起来时,她反而安了心只等着结果。
大殿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不少人都提起了戒备。
司空承却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抬手取下了左眼的面具。
“这是笙笙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只想日日都放在眼前瞧着,却不想这也能成为别人怀疑我入魔的证据。”
他的双眼瞳色如墨,干净清亮如同夜空,左眼角也并无任何魔纹。
笙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口气。
又自然而然的接过面具,再次给他戴上:“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怎么可以随便取下来啊?”
司空承由着她折腾,还低声道歉哄她。
如此情形,虽瞧着和今日议事主题格格不入,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仙君没事,不用和仰慕的长辈对峙,真是太好了。
——吓死个人,还以为这煞神要在这里动手。
两种想法截然不同,又格外的有默契。
“既如此,今日议事结束。”就在两批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大长老终于再次发挥了他的存在感。
负责记录今日议事的楚渊闻言,收了操控的留影石,确认无碍后交给了大长老。
尔后大长老又吩咐楚渊与年轻长老们离开,说是接下来有些别的事要议。
楚渊目光看向笙笙片刻,有意把小师妹也带出这是非之地,却在看见她与司空承相握的手后,沉吟片刻放弃了这个打算。
很快大殿里就少了大半。
柳如新等仙盟派遣来的修士隐隐觉得不安,询问是要商议什么事。
司空承忽然轻笑了声,出鞘的琉璃剑已然在手。
“你们的公事处理完,现在该处理本君的私事了!”
伴着他说话的声音,琼华仙府门派大殿的门骤然合上。
第73章
司空承今日来门派大殿,本就不是为了和仙盟的人扯皮的。
数百年来他受过的污蔑堆积如山,又何故会在乎再多今日这两桩。
他今日是来杀人的。
杀一些五百年前就该杀的人。
司空承的举动让在场大部分人都预料不及。
尤其是那几个心里有鬼的,下意识心里咯噔,权靠几百年练就的厚脸皮才稳住。
但先前话最多的侯恩,因为很招司空承心烦又距离近,直面杀气的瞬间险些给跪了——如果不是他坐在椅子上的话。
“仙君这是,这是要做什么?”侯恩颤着声音询问。
司空承却根本不理会他,兀自把琉璃剑抬起来,指尖轻轻拂过剑刃。
剑刃割破指尖,猩红的血珠子溢出,又随即被剑身吸收。
琉璃剑上瞬时划过流光,发出兴奋的嗡鸣声。
侯恩不得司空承理会,下意识去看身旁的柳如新,却见对方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慌乱。
“大约是有谁惹了仙君吧,总不至于在此地开杀戒。”
听闻柳如新的话,侯恩这才镇定些许。
殊不知柳如新面上冷静,心里也早忐忑不安,却又强行让自己稳住。
其他仙盟修士和部分琼华仙府长老的反应也不会比这好到哪里去。
而司空承浑身威压震慑了所有人,自己却只低头看向笙笙:“你退后些,莫要让血污了你的衣服。”
他声音温柔缱绻,好似要约心上人踏青般。
笙笙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紧了紧牵着他的手,却得到他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于是她也就真的安心了,退后两步免得影响了他发挥,又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司空承这时才终于看向殿中众人:“放心,本君从不滥杀无辜。”
话音落,剑光起。
数十道剑气飞出,钉在那些试图逃跑的人身上,打乱了他们行动的步骤。
随后他身形游走,每每停顿必有鲜血飞溅。
中青派的长老们已然离开,留在此地的琼华都年长,修为远高于仙盟诸人,最先反应过来要破门而逃。
——当然是逃,没有谁觉得自己打得过如今的涿光仙君。
——却碰上阵法阻拦。
“他是早有预谋!”
宗门长老们有些慌乱,却还不至于乱了套,想要合力强行破开阻拦的阵法。
然那些全力破阵的长老未曾意识到,他们身边的同伴神色微有不同。
遇到的抵抗实在太过微弱,几个呼吸间司空承已经收割了数条人命。
眼看有人去破阵想要逃离,他却也好似不放在心上,仍有条不紊的杀人。
……也不全是杀人,有的人虽受了他的剑,却并未丢了性命。
比如躺在地上哀嚎的侯恩。
这时大门处的阵法终于有了裂缝,这瞬间曙光来临,迫切想要逃出生天的人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所以当身旁同伴的武器穿插进他们的身体时,他们才惊愕地反应过来。
“你……你们!你们……”
下了黑手的“同伴”们并不言语,干净利落地抽出武器后,随即又发出攻击朝着他们的要害去。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
“今日根本就是陷阱!”
“是了,没有掌教允许,谁能在门派大殿设阵?!”
“沈清菀,枉你为宗门掌教,竟助纣为虐!”
“大长老,大长老你也不管吗?”
“你们师姐弟几人,是在滥杀无辜、排除异己!”
谩骂声此起披伏,受伤的长老们虽只受了一击,却都伤在要害上,行动速度和战斗力都大有下降。
而染血的琉璃剑正在临近。
上首的沈清菀与顾玄廷起身,抬手施法修复了好不容易有裂缝的大阵,随即也加入了战局。
大殿本身很开阔,但对他们这个级别的战斗而言仍太狭窄,也因此杀戮与死亡更加的让人心惊。
大殿中惨叫声渐渐低了,杀戮却并未落下帷幕。
司空承抖去剑上的鲜血,缓步走回笙笙身边,取出手帕擦拭她手上的血迹,有些许心疼与责怪。
“为什么不退后去二师兄身边呢,凭白脏了你的手。”
笙笙的剑正钉在柳如新的要害处,她颤动剑气彻底摧毁对方的生机,方才将长剑提起。
“我想起这人了,当年食仙宴时,他约摸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心思却毒得很。他说,吃了我能够为他们增长修为,是我的福气。”
司空承手上微顿,有什么堵住了心口:“怎么会记得这些?”
“我那时不是寻常妖族,是吸收了地脉生机所化的灵,我的每滴汁液里都有我的意识。”
笙笙解释得平静,司空承听得触目惊心,又心疼得险些抽搐。
她却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所以,总要亲手杀掉几个,我受过的苦才能放得下。”
微微沉默后,司空承颔首:“好,日后对付那些漏网之鱼,我们一起去。”
而这时始终端坐不动的大长老终于起身,走到司空承勉强神色严肃地躬身行礼:“有劳小师叔了。”
仙门规矩,达者为先,仅师出同门者才以入门先后论辈分,余者皆是以修为论辈分。
所以门中长老大都要称司空承为小师叔。
“你掌控阵眼,漏出薄弱处的时间正好,后续对阵法的掌控也极佳,避免了阵法直面过多攻击。
否则如此多人若逃出大阵,就算是我也不保证能全数抓得回来。”
且今日之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也不妥当,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请君入瓮”。
“当年是小师叔引我修阵法,师侄才能有今日成就。”
大长老又看向笙笙:“若早知您已回来,本该……”
“够了,处理正事吧。”司空承打断,以免大长老说出更多的信息。
笙笙笑笑:“大长老不用客气,这些年您对我也是公正照拂。”
“既如此,弟子今日先行处理正事,叙旧之事来日再行。”
大长老认真对笙笙行了礼,方才走过去到候恩身边。
“侯长老你很幸运,虽然生了张不会说话的嘴,但咱们小师叔做事向来冤有头债有主,所以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只是会失去你本不该得的东西。”
侯恩尚有气息,或者说伤势其实不算太重,只是随着剑气窜入体内的法力摧毁了他大半的丹田。
此刻他咯血不停也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却满是惊恐。
大长老面色和善地把人扶起来靠墙,施法封住了他几处穴道,这才好心给他解答疑惑。
“当年食仙宴上你还是个孩童,不该把这罪责归到你身上,所以小师叔心善留了你的命。
可你祖父正是为了你而残害无辜,你也是因为吃了食仙宴,才洗去杂灵根能有今天的修为……”
所以他虽留得性命,这身修为却会失去大半,伤势痊愈后残存的修为最多筑基期,且此后终身不会再有寸进。
笙笙在心里默默补全了大长老的话。
她从前参与抵抗魔族的战争时,做的就是救人的活儿,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
大门处数十名长老横躺,有的已经死亡,有的尚有生息。
掌教沈清莞懒懒的靠在门边,抬手接过浮玉仙君顾玄廷递给她的名单:“午后要杀人,午时才告知我,你们师兄弟两个,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了。”
“当日让您定夺如何处置此事时,大师姐您说随我们安排的。”顾玄廷惯来的面无表情,但面对自己的师姐,神色却比寻常更温和。
沈清莞哼笑了声。
“当年无可奈何才会拦着小师弟,若非后来不知怎得突然忘了干净,只怕几百年他都要怨着我……这口气老娘在嗓子里噎了五百年,而今诸事俱备还有什么不能杀的。”
“我和老三只想清理些杂鱼,师姐却临时要清理门户,可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风险,若不是大长老阵法造诣了得,可保不准会有漏网之鱼。”
“师弟你缕缕这单子,想杀笙笙的、想杀老三的、想杀你的、想杀我的……当年竞争宗门首席时这群家伙争不过我,后来我继任掌教时他们自己打不过我,却数百年了也不肯死心,蝇营狗苟、没完没了,不如死了换些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