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听话的,当然是跟着动手的那些长老。
因早有准备,这些长老虽有人在战斗中受伤,却并无死亡的情况发生,此时无伤或轻伤的正给其他人包扎。
笙笙犹豫是否要上前帮忙,顾玄廷却回头看她,让她和司空承先行离开。
“咱们回家吧。”司空承对笙笙道。
两人牵着手往殿外去。
到得大殿玄关处时,笙笙朝着自家师父和掌教师伯行礼,尔后随着司空承离开。
当年之事,也复杂也简单。
说复杂,是它延绵百余年,涉事其中的修士成千上万,有罪的、包庇的、无辜的各尽无数。
说简单,却也可用几句话概括脉络。
六百多年前,琼华仙府前任掌教越恒仙尊从自家灵石矿的龙脉中寻得株开了灵智的葱苗,将其带回自己山头上种在了灵气最充裕的葡萄架下。
越恒仙尊的小徒弟司空承性子孤僻,不喜与同门相互来往,常躲在后院独自看书、背诵课业、练习法术等。
他见过她初次化形的样子。
她见过他隐忍刻苦的模样。
青梅竹马、心意暗生,又在阻击魔族的战斗中同生共死。
却就在魔族败退那年,一场食仙宴将所有美好全数摧毁。
食仙宴。
她是食物,也是诱饵。
因为她并非普通的妖族,是误食了仙灵之气后落入琼华仙府的灵石矿脉,又在龙脉孕养成形的灵,是吃了可以改善资质、突破根骨限制、除掉成年旧疾的极品良药。
而他的月灵根若能取出炼化,则能重塑完全被摧毁的灵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超甜~
第74章
当年那些曾经唤作同伴的人,趁司空承外出除魔时,以治病为名将笙笙引入陷阱将她抓捕。
又以笙笙为饵将司空承引入杀局,意欲将他们二人双双捉拿。
只是那些人低估了司空承,也低估了笙笙,最终的结果是笙笙弃了大半本体后,侥幸留得性命与司空承杀出重围。
后来两人经历千里围杀,那些人为了杀人灭口无所不用其极,司空承为了护住笙笙而命悬一线。
笙笙散尽修为才护住他性命,也终于等到了越恒仙尊等人的救援。
但她本源尽散,无力回天。
这就是当初的过往。
“那后来呢,为什么你会镇守魔渊封印,又为什么会忘了我?”
他会忘了她,无论自愿与否,他必定经过了极艰难的选择。
“和天道做了笔交易,我守魔渊五百年换你回来。”司空承牵着笙笙往山下走,眼尾余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我害怕你化作山石草木,藏匿在寥无人烟的深山中,我便再也寻不到你。”
他回答得轻巧。
可笙笙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此事是何等不易。
她是食了仙灵之气后由龙脉孕养而生的灵,应天地运道而生,消逝后也形体灵气回归天地间,但灵识本身却并不会消亡。
她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再度凝聚形体,但需要多少年才会成形不定,成形后是成人妖仙魔不定……就如他方才所言的山石草木。
变数太大了,她也许会化作一根藤一棵树一块玉石,她也许永远不会再恢复记忆,而他也许再也寻不回她。
以他的性格,又怎么能接受。
他要她在他有生之年回来,他要她再世为人踏入修行,他要她出现在他身侧。
“你还没说……”
司空承手指按在她唇上,打断了笙笙说话。
再然后他揽着她飞身而起御剑离开。
空中飞剑划过,他将人拥在身前,才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因为所有人都忘了你,才不会有人阻拦你回来。”
这也是他和天道交易的内容。
所以没有人记得司空承爱过葱妖生生。
也没有人记得她的死亡及相关之事。
包括司空承自己。
人们只隐约记得有只葱妖曾和涿光仙君并肩作战,后来在魔族败退那年失踪,也许是被残余的魔族杀了……
反正不过是只无门无派的小妖,也没有什么种族做靠山,不见了就不见了,谁又会放在心上呢。
“那今日大长老为何……”
“笙笙,你都不关心我。”司空承轻咬她耳朵,似有几分埋怨的道。
她如何不关心他了?
笙笙回头瞧他,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瞧见他眸中的情愫,满腹的疑问忽而就搁置到脑后。
她脸颊贴着他的唇瓣蹭了蹭,没有再继续说旁的事情。
涿光山近在眼前,司空承带着笙笙进了阵法内。
方才落地站稳,笙笙就转身面对面抱住了司空承,踮起脚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哪有不关心你了?”
他抬手触摸她的脸颊,看着她低声控诉:“我们十日未见了,你都不想我,见面只问东问西。”
“关心你才会问那么多呢,若不关心你,我今日怎么会闯入议事?你今日……”说到此处笙笙有几分不满,“这样的事你们竟也瞒着我!若你打定主意在人来之前杀了也就罢了,既然要放人到门中正经议事,又何故要瞒着我?”
“这又算得什么大事,我纵使没有证据自证,也不发誓不去问心台,他们又能耐我如何?”
司空承反过来安慰笙笙。
但凡他还守着魔渊,那些人就不敢肆意胡来,而他也不怕他们肆意胡来。
“他们自然是打不过你的,可议事时有留影石记录全程,传回仙盟后那些人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你!”
司空承看着笙笙,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何必这样生气,编排我的人多了,也不差这几个。说我是魔头也好,说我滥杀无辜也罢,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他的手微凉,笙笙的火气也降了,轻哼了声道:“既然不在乎,你干嘛由着我与他们对峙?”
“那笙笙为什么要和他们对峙呢?”
“我看不得他们污蔑你名声!”笙笙道,“从前那些污蔑你本就不该承受,是他们放魔族附身侵蚀了蜃妖族,再以此引你去查探,若非你当机立断杀了蜃妖们,待得高阶魔族借他们□□复生,死的就是你了!到头来你却背了数百年的污名!凭什么……你,盯着我看干嘛……”
“笙笙,我喜欢看你维护我的样子。”
他的手很暖,说话的声音也温柔,如风般带走了她的燥热。
笙笙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不是没必要,而是他都知道。
她维护他的心思,他全都知道,不必再次絮絮叨叨的强调。
司空承低头再吻她时,笙笙抬手拥抱住了他。
相逢,贴近。
叩门,深入。
纠缠,缱绻。
门派大殿内耗费了小半日,此时离黄昏已然不久,阳光瞧着刺目,空气却并不太滚烫。
遑论树叶遮了阳光,有山风吹拂而过,反而带来了阵阵凉意。
相拥而立的青年男女却仿若未觉,满心满眼只容得下彼此,拥抱的力道更似乎要将彼此融进骨血。
舍不得放开她片刻,司空承抱着笙笙回了小院。
山上仍旧如她离开时那般宁谧,令鸟语虫鸣也显得格外清晰。
仙魔琉璃树有小半枝桠从院内探出。
小院比她离开时似乎并无变化。
却在他抬手推开院门时,笙笙眼前所见完全变了样。
小院不知何时早已被精心布置过。
房顶翻新、栏杆重修,青石地面纤尘不染,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
就连野生野长了几百年的仙魔琉璃树,也被修剪掉了许多影响仪态的枝条。
树下不知从何处移植来的鲜花开得正盛。
房梁、屋檐下都缠着红色丝带。
“你这布置,是要做什么?”笙笙笑问。
司空承不言,牵着她到了仙魔琉璃树下,示意她抬头去看。
笙笙这才瞧见,在朵朵蓝色的仙魔琉璃花间,有跟大红色的丝带缠在树枝上,丝带的两端垂下分别系着块白玉牌。
笙笙抬手触及白玉牌下垂着的红色流苏,转头看司空承:“这些都是你布置的?”
司空承走近了在笙笙身侧站定,又转身面对面瞧着她。
“笙笙,这些话我早该告诉你的。当初在极北大陆,我就打算回来后向你表明心意。
后来各种变故,我诸翻顾虑,才拖延了这许久。好在而今我心魔破除,也不再受入魔滋扰。
当日在琼华仙城,你说想让我陪你游历天下,而今往后我都可以陪你。
无论极北的雪山,还是西南的高原,或者南边的丛林,或者大江大河、湖泊大海,你想去看什么我都陪你。
所以……笙笙,我心悦你,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
笙笙当然是愿意的。
可就在“愿意”二字将要脱口而出时,瞧见司空承这般紧张在意的神色,她又忽然生了几分坏心。
她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反而收敛神色垂头。
明知彼此两情相悦,他笃定她与他同样心思,然此刻司空承见她不言语,仍旧克制不住的生出不安。
“笙笙……”
“小师叔,你不会以为,我在意你安危,就等于是原谅你了吧?”
司空承微怔,稍后忙捉住她的手,捧在手心里生怕她走掉。
“笙笙,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再也不会吼你,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若是……你今日不答复我也可,只是你别再生气了,你生气难过我心疼……”
这时笙笙抬起头来,绷着脸看他:“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若回答满意了我再考虑。”
她在努力表演,可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陷在情爱里的仙君发现了,却还配合着她表演:“何须拿来做条件,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必隐瞒你。”
这话让笙笙险些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挪开脸去。
可到底问什么好呢?
正如他所说的,她正经问他什么问题,他多不会瞒着她……所以该问什么,才不会浪费这样的天赐良机?
笙笙开始认真思索。
司空承看她这模样,就觉得可爱又撩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干嘛老爱捏我的脸啊?”笙笙把他的手扒拉开。
这也不是三两回了,她的脸又不是面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