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细腕就要彻底将外骨骼机甲和她像蜘蛛捕获蚊虫一样裹在里面,穆晚的视线也一点点被覆上钢铁面罩的腕足遮挡。
“砰”巨大的声音忽然在耳旁炸开。
“嗡——”穆晚像刚从快要溺亡的水里钻出来,胸腔猛地灌入一大团空气。
包裹机甲的细腕触电般回缩,光屏上显示被覆盖的区域飞快亮起来。
“穆晚,听得到我说话吗?”凌寒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仿佛就贴着她耳畔。
穆晚有些模糊地想到,凌寒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开口,可是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好像那些能够通过耳朵传达的音波,通通融进了意识里。
“穆晚!”耳麦里的声音更加急促,好像抓着她的肩膀在交颈呼唤。
她真的想回应,可是头晕的余波仍然像纠缠的海草一样死死将她困住。凌寒……
“穆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有事!”银亮色的机甲在飞速靠近,“听到没有!”最后那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是穆晚第一次从凌寒的声音里感受到类似愤怒,或者说害怕的情绪。无计可施,只能“恶狠狠”地威胁。
意识像是漂浮在深黑色海洋里的玻璃瓶,时而随着浪被推出海面,时而沉入漆黑的海水里。
没有她,那个经常假装高冷,实际非常黏人,会凑上来贴贴的小男孩,是不是会伤心。那双好看的,淬了冬夜繁星的眼睛,会不会黯淡下去?
“穆晚!回答我!”银亮色的机甲已经来到她的近旁。通讯信号显示声音来自备用样机,应该是机甲之间互通的频道。
是……凌寒吗?
穆晚先是觉出安心,那种仿佛被狂风暴雨裹挟,卷推至海上嶙峋的礁石,在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风雨冲刷下,只能紧紧抓住锋利礁石缝隙的无力和无助下,咬牙支撑,等来一艘船驶近,高大的桅杆上风帆倾下,为她遮住大片风雨的那种安心。
很快,意识也如腕足退潮般回拢。真的是凌寒的话,他一个孩子怎么能操纵机甲和五蛸硬碰硬?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能放任如此危险的事情发生?
麟角号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擒住,穆晚如梦初醒,牙齿用力咬上舌尖,缓上两个呼吸,艰难地漏出一声“我没事”。
她还撑得住。
没有了五蛸的声波攻击,其余受到影响的人们也好像终于卸下千斤重担,趴在地上如渴鱼重回水域一般用力喘_息。
有城防警听到穆晚说没事,不顾自己口鼻流血,面目狰狞惨笑着爆发出欢呼声。
这一声“我没事”虽然虚弱,然而落入凌寒的耳中,就好像电闪雷鸣沉重乌云笼罩的天空忽然被阳光撕裂出一道口子,从中透出道道浅金色天光,美轮美奂又温暖静谧,让冷了半截的人看到希望。
他平复下心头的热涌,操纵备用样机拉住麟角号远离。重型狙击炮再度对准五蛸,射击!
第二枚威力巨大的炮弹在五蛸庞大的身躯上炸开。腕足撕裂,血肉飞溅,黑色血雾被烈焰卷入腹中,瞬间蒸腾殆尽。
五蛸痛苦地扭曲,浑身的皮肉朝着伤口不断收缩。
头晕的余波终于消弭,穆晚看到旁边银亮色机甲溅上黑血,手中的武器再度瞄准了五蛸。
“凌寒?”她尚有些不太确定。
有城防警听到这个名字,高声询问,“谁是凌寒?穆晚有找,应一声!”他在绝境里,在神思震荡中忽然听到一道冷静的女声,几乎瞬间倾心。他甚至想,就算这个叫“穆晚”的机甲女战士长得像黑猩猩一样凶猛,为了这声音,他也要去认识她!活了二十几年的男人,赫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声控。
穆晚当即意识到,其他人可能听不到凌寒刚才呼唤她的声音。
“嗯”,凌寒应下来。他心中庆幸,藏在机舱里的脸却贴了冷霜。
不是“有分寸”,“不会有事”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又一次自作主张把他撇开,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女孩子家的自己细胳膊细腿,偏偏什么脏活累活危险的活都往身上揽,逞什么能?
一会再跟她算账。凌寒扣动扳机,这一发,把五蛸彻底打哑。
轰鸣声炸裂,热浪掀起焱云,整个五蛸所在的区域被火光笼罩。
穆晚的眼神从火光转移到身边银亮色的机甲。这个她一直想护在身后的小男孩,其实比她想象得要强大,也可靠得多……
凌寒将狙击炮枪收回后背,“弹药用完了。”语气有些沉闷。
挂在机甲身体上做测试用的热武器并没有满配弹药,三枚狙击炮,不够他热身。
穆晚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好。”这个时候就要看冷兵器的表现了。
肉被烧焦飘散开难言的恶臭,奔袭逃跑的人们捂着嘴忍住呕吐的欲望。五蛸在烈火中疯狂扭曲,甚至顶着重伤的躯体朝穆晚和凌寒的机甲接近。
眼见着一根烧焦的腕足冒着烟砸下,凌寒操纵机甲拉着麟角号一个转身避开攻击,然而几乎在机甲翻转腾挪的同时,第二根腕足横扫过来,穆晚抬起手臂,麟角号当即张开护盾抵挡。
沉重的腕足千钧之力,将两台机甲扫得猛然向后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