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无语,不过好在这些书生暂时只在门口坐着,没有真的冲进去吓坏这些差役。
三阿哥和四阿哥互相看了一眼,就示意师爷先回去,带着的人也退到城外,十四阿哥就不明白了:“四哥,我们这是要出去吗?”
他们才刚来,这就要走了,这里的事不管了吗?
四阿哥好笑道:“不是,我们重新进来。”
他挥挥手让苏培盛去准备一下,就带着满脸茫然的十四阿哥回去马车换上一身最华美显眼的衣袍。
十四阿哥低头看着自己更是茫然了:“四哥,我们这是要风光进城?”
这是做什么,震撼出场吗?
三阿哥也换了一身上马车,比十四阿哥的袍子更是显眼,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差闪瞎人的眼了。
十四阿哥觉得再是风光出场,也不用穿得跟暴发户一样显眼吧?
三阿哥没好气道:“就是要显眼,不显眼怎么让全城的人知道我们几个来了?皇阿玛让他们几个来,不就是处置这里科场舞弊之事。要是我们低调入城来查,谁会知道阿哥们来了?”
就是得让所有人知道,皇帝没放弃这片的科考,还派了亲儿子来处理此事!
十四阿哥似懂非懂点头,反正他跟着两个哥哥就行了。
苏培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仪仗,前前后后不少人,加上一队满身肃杀之气的侍卫们,他们一队人浩浩荡荡进城。
刚进城没多久,全城人都知道皇帝派遣三位阿哥来处理舞弊之事!
周围没被抓起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心急火燎赶过来拜见,一时之间府衙门口的人就更多了,简直络绎不绝。
然而阿哥们谁都没见,而是先见了书生们。
三阿哥看着底下的书生们开口道:“皇上已经知晓此地之事,非常愤怒,甚至气得卧榻不起。只道江南从来都是选拔人才之地,从没见过如此污秽之事,特意派遣我们几人来处置此事。”
“大家不必担心,参与舞弊的官员和贿赂官员的书生一个都逃不掉。而无辜的书生们也不必错过了这场科考,会重新选拔德高望重之人来担当考官,重出一份考卷,一个月后再加开一场科试!”
前面的话让书生们心里没那么愤慨,却不是不失落。
然而后边的话叫他们立刻振奋了起来,重新科考,证明他们今年不必回去再耽搁几年的?
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毕竟赶考的书生不是全都家境富裕,这些年有些是熬着过来的,一边抄书补贴家用,一边省吃俭用来攒盘缠。
再苦等几年,他们未必真能坚持下去。
如今好了,不必再等,书生们还有机会就在今年重新科考,自然面露喜色。
不过三阿哥也道:“我会派人重新考核书生们的身份,免得有漏网之鱼,还得各位配合才是。”
心里没鬼的人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四阿哥注意到其中几人的目光闪烁,就让苏培盛记下来,回头仔细查一查。
恐怕这次的漏网之鱼不少,还想浑水摸鱼到知府门口的书生里面来,逍遥在外的还有多少?
四阿哥还让十四阿哥派侍卫在城门各处,也得加紧巡视。因为需要重新登记身份的缘故,暂时任何书生都不能随意离开。
若是有偷偷跑的,肯定做贼心虚的书生,直接抓起来就是了。
十四阿哥得了吩咐,屁颠屁颠带着侍卫们去各处城门布置好,自己则是乔装打扮一番混在人群里,在城门附近挨个巡逻。
三阿哥安抚住书生之后,就开始物色考官。
原本的考官哪怕中间有不知情的,暂时还没能洗清嫌疑,需要避嫌。
他查阅了当地和附近的官员和大儒的名单,划定了几个才华出众又品德受当地赞誉的人,分别派人亲自上门去请过来当考官。
有的人腿脚不便不好过来,又老眼昏花自认不能负责此事就婉拒了。
余下的只要能动,脑子也清楚的,二话不说都答应赶过来。
能当考官那是莫大的殊荣,科考的那些书生都要尊称他们一声老师的。
对书生来说,能当一回考官,桃李满门,也不枉此生。
半个月的功夫陆陆续续来人,加起来足足有十一个考官,都被三阿哥一起安置,先让长途跋涉的先生们休息一天,然后就要开始重新做考卷了。
而且三阿哥还封锁了院子,这些先生身边带来的人只能留下一个伺候,其余的不能随意进来,更别提是传递消息,这是防着中间有人跟之前一样泄露试题。
食材让人送到门口,采买不能跟厨房的人接触,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侍卫在中间盯着。
院子里外都有侍卫,看似防备,好似是把几个先生看守起来一样。
大儒们倒是不介意,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越是守卫严密才不会出纰漏,外边的书生才能更放心。
果不其然书生们原本还担心阿哥过来就是敷衍了事,谁知道院子被重重包围,蜜蜂都飞不进去,更别提是人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大儒们在里面除了不能出外,身边有人伺候,吃穿有人照顾,只需要每天努力想题目就行了。
三阿哥在里边盯着,没有擅自写题目,而是等大儒们写好后仔细看了看,让他们互相也看看,选出最适合的题目来。
难度不能太难,却也不能太容易,适当才行。
不能浮于表面,还要有深度。
大儒们都是有才学的人,有了框架之后,费了些功夫,半个月后终于出了一卷题目。
然而三阿哥却道:“辛苦各位了,还得再出一套题目来。”
闻言,大儒们都惊住了,很快却明白三阿哥这是打算做两套题,到时候那天会出哪一套很可能就是随便拿的。
那样就不担心一套题目泄露的话,还有另外一套备份的题目能用,可谓是小心谨慎了。
已经出了一套,另外一套就要简单得多,只费了七天功夫就做好了。
三阿哥这边准备停当,那边四阿哥带着人审问也到了尾声。
这些官员都是收钱办事,谁都不是硬骨头,什么都愿意说了。
一个说了,后边就跟着一串。
这一串那一串,好家伙,几乎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大部分都牵扯进来了。
哪怕没伸手的,却也是知情的,四阿哥并不打算放过。
没沾手没拿钱,却知情不报,那就是同伙了,怎能轻轻放过?
以后谁都能这样,只要佯装不知道,就能独善其身,这可能吗?
四阿哥铁面无私,一出手就把人全部抓了起来,一个都不放过,更是抄家清点所有财产收归国库。
朝中就有御史觉得四阿哥这样简单粗暴横扫整个江南官场,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做法不可取。
官员都撤掉了,江南的官场岂不是要瘫痪,无法运转了吗?
一时之间去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官员填补上,这显然是太过了!
另外有大臣却是赞同四阿哥的做法:“若是错了不惩罚,知错犯错的人留下,以后总归是个祸害,还可能让其他人觉得这只是犯点小错而已,以后还敢!”
不狠狠扫清这些朝廷毒瘤,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皇帝养病了一段时间,总算是慢慢好起来了,精神头却依旧大不如前,人也瘦了一圈,听着有点不耐烦道:“怎么,他们做错事,私下截留税收,朕还得把人留着?这上上下下的,就找不到能替代的人才吗?”
大国上下多少人,人才辈出,几个接替的人才都找不出来,这不是说皇帝无能了?
御史连说不敢,又道:“四阿哥决意把这些官员都斩首示众,罪臣足有上百人,实在有伤天和。”
一下子杀那么多官员,把其他人都惊住了。
皇帝在上首眯了眯眼道:“以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御史就拱手答道:“微臣以为,这些人确实有罪,可以抄家和绕城示众,然后流放三千里,没必要全都杀了,也会对四阿哥的名声有碍。”
皇帝点点头道:“你最后这句话说得也对,确实对老四的名声有些坏处。来人,让人去宣旨,就说把这些官员处置是朕的意思。”
“他们截留税收在前,科场舞弊再后,罪有应得。”
他又低头看向那个劝和的御史道:“那些罪臣才是有伤天和,害了多少有才之士,让他们郁郁而去,没能留下为朝堂为朕办差,实在是一大遗憾。”
那些被舞弊的书生占了名次的有才之人,要是富裕之家还能换个营生,要是贫穷的寒门之子,显然是倾尽所能来考一遭。
有的人可能坚持不下去,考不上就只能放弃。有的人兴许无法想明白自己为何名落孙山,又无颜回乡,在他乡郁郁而亡。
这些书生又有什么错,不还是这些舞弊的官员造成的吗?
他们这些才是伤了天和的人,光是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一死了之而已,皇帝都觉得仁慈了,也弥补不了这些年他们毁掉了江南科举的公平公正,选拔人才更是成了一道笑话!
皇帝挥挥手道:“御史确实是能畅所欲言,然而得心有正气来规劝就算了,这是让朕将错就错了?觉得杀人太多不好,那些官员怎么没想过压下多少税收,毁了多少书生的前程就是不好呢?”
“下去吧,朕的朝堂不需要你这样为了罪人开脱,表面带着悲天怜悯,不过是一丘之貉!”
这话是极重的,御史低下头缓缓退了下去。
皇帝环顾一周,其他大臣连忙道:“皇上英明。”
闻言,皇帝扯了扯嘴角道:“要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他看向身边,李德全轻轻点头,已经派人带着皇帝的口信赶去江南了。
皇帝下朝后回到御书房,问道:“老四是怎么处置江南那些空置的职位,提拔了什么人添上的?”
李德全低头答道:“回皇上,四阿哥把各处的小吏都叫了来,派人查过他们,没问题的都留下来处置各处空缺的事。若是做得好就继续留下,不行就换人来做。”
听罢,皇帝摸着胡子缓缓笑了:“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毕竟小吏识字,对文书处理更是得心应手,接手空缺的那些职位确实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书生虽然识字,但是他们没接触过具体事务,一时半会根本无法上手。
但是小吏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在大事上处理得不够圆滑和周全,但是对安排下去做的事就熟悉得不行。
四阿哥只要把大方向抓住,具体事务分派给这些小吏,江南的官场可以说有所影响,运转起来却没什么大碍。
就是这法子看似简单,要不是四阿哥在,也未必能做得到。
十四阿哥每天都不亦乐乎每个城门都去跑一圈,半个月下来抓到了不少想偷跑的书生,全部一股脑都关在府衙的牢狱里面,一时之间人满为患起来。
他跑去找四阿哥,在书房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各种宗卷,缩了缩脖子就感觉头痛。
四阿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十四阿哥就招手道:“是又抓到书生了?府衙的牢狱该放不下了吧?”
有些着急的书生开头几天就想逃,有的沉稳点的,感觉前面被抓得差不多,后边可能就会放松警戒的时候才走,可能要轻松一点,所以这几天又抓了好一些。
十四阿哥点头道:“四哥每天坐在书房里面,却是什么都知道,就清楚没什么事能瞒住四哥的。”
四阿哥笑道:“哪里就瞒不住了,还不是十四弟每天都跑来跟我说抓了多少人,算一算府衙的牢狱才多大,自然也该满了。”
十四阿哥抓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有那么多,前头抓了好一些以为差不多了,中间连续半个月都没动静,谁知道最近几天又开始了。”
“那些人不过是想着警戒不会太久,带着侥幸心理晚一点才逃,也是十四弟你足够警惕,才没叫他们得逞了。”
冷不丁被四阿哥夸了几句,十四阿哥满脸不好意思道:“其实我看中间连续好几天都平静下来,就准备撤人了,还是老李拦下了我,说可能有些人在观望。我还笑他太谨慎了一点,谁知道是我想当然了。”
四阿哥一听就知道老李是谁,也清楚这个人是十四阿哥在西大营认识的,是个品性不错又脾气好的将士,后来因为出色被提拔为副将。
老李跟十四阿哥的关系不错,还劝得住他,如今看来把人留在十四阿哥身边是对的。
四阿哥就点头道:“也是十四弟愿意听进去,不然李副将再怎么劝都没用。”
忠言逆耳,将领却未必都能听进去,能听得进就不错的。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被夸得脸颊都有点红了:“四哥突然这么夸我,弟弟还怪不好意思的。”
四阿哥就笑道:“做得好就该夸,当然十四弟要是做错了,我也不会吝啬批评就是了。”
十四阿哥缩了缩脖子,想着自己最近似乎没做什么坏事,这才把脖子伸出来了:“对了,四哥不是要把那些人推出去斩首示众来着?那些书生看了,会不会一个个给吓傻了啊。”
四阿哥奇怪道:“十四弟这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吗?”
十四阿哥摇头道:“我就想着这些书生一个比一个胆小,别是吓病了没能去考试,不就辜负了三哥辛辛苦苦做的卷子了吗?”
四阿哥就笑道:“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这点事都害怕,那以后若是考中了当官,总会遇上一样的事,难不成因为害怕就不做了吗?”
所以他没打算改变计划,尤其在开考之前把这些官员全部斩了,证明自己要整顿科考的决心,绝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毁掉科考公平的人存在!
皇帝的信使千里迢迢赶来,还要在全城所有人面前宣旨,告知此次罪臣斩首示众是皇帝的决定,绝不能姑息养奸!
书生和百姓们跪下高呼万岁英明,书生们更是红着眼圈,还有人潸然泪下,只觉得这些官员该死,瞒着皇帝毁掉科举的公平公正,幸好被发现予以惩戒。
信使宣旨后,还对四阿哥道:“皇上有命,宣旨当天让罪臣们就地处决,不必再择日了。”
底下听见的人顿时群臣激荡,恨不能把这些罪臣碎尸万段!
四阿哥点点头,示意把罪臣从大牢带出,信使又道:“皇上还有一命,让十四阿哥主持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