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是乡试,怎么都能挑出一个来的吧!
三阿哥索性带着四阿哥去后边看卷子了,指着十张卷子道:“就这些了,其他的实在没办法放进来。”
这次卷子分成两套,考的内容就是四书五经还有就是策问了。
四书五经还好,只需要背诵和理解就是,策问就要具体事情来分析解决。
两套卷子,策问一是治理黄河之事,二是如何充盈国库。
要是前面一个,书生们怎么都能说出一二来,比如建堤坝,比如捞泥沙清理河道之类的。
然而三阿哥的手气太好,愣是抽到了第二个。
书生们大多对俗务都不清楚,更别提是做买卖,很多书生甚至觉得做买卖的人浑身铜臭味还敬而远之,哪里会知道怎么充盈国库啊!
于是策问就写得花团锦簇,看完感觉文笔不错,压根没什么内容,全是废话。
三阿哥看了几十份之后就看不下去了,大儒们也是费尽心思挑出几个好歹说出点东西来的。
四阿哥如今一看,也能明白他们为何挑不出来了。
要么说是增加税收的,要么说是减少官员俸禄的,要么说是让犯事之人增加赎罪金。
还有拍马屁说国库已经满得要溢出来了,哪里还需要充盈,后边一个劲开始拍龙屁觉得皇帝英明,国库是用之不竭之类的。
四阿哥头疼地放下旁边的卷子,伸手拿起三阿哥他们选出的十张来。
总算答案没那么辣眼睛,最上面这个还算言之有物,说是要增加西洋人进货的税收,因为舶来品的价格定得非常高。
另外还用他们的红茶反过来作为英吉利茶来卖出天价来,让本地红茶卖得反而没那么好不说,这些洋人又压低收购的价格,遏制此事只能用重税,还能给国库增益。
四阿哥看得有趣:“此人对茶山倒是十分熟悉。”
三阿哥看了看对方的籍贯和身份道:“听闻前头几代都是茶农,家里有两座茶山。后来被洋人挤兑得不行,从小苦读打算出仕来改变现状。”
虽然读书到当官需要很多年,但他总归是在努力了。
四阿哥点点头道:“洋人此事确实过了,之前九弟就跟我提过,原本是正山小种改头换面叫英吉利茶,价格就翻了百倍。”
三阿哥知道英吉利茶卖得价格不便宜,却没怎么尝过,居然是正山小种吗?
“那确实过了,该整治一番才是。”
四阿哥点点头,又看了第二张卷子,此人提出的是清理贪官,尤其是乡镇小官。
他们大规模侵占良田,为了避开地税,要么在田契上改为荒地,上下沆瀣一气,就是把良田分给佃农。
名义上是佃农的,收成他们只有三成,还需要承担地税。
地税是人丁和田亩双重税收,让佃农苦不堪言,辛苦一年,到头来手上几乎没有粮食,还得跟地主借。
这一借还有利息,利滚利,最后根本还不起,世世代代都变成农奴了。
四阿哥的指尖在卷子上点了点:“这人对佃农的事十分熟悉,难不成……”
三阿哥看了眼对方的身份还挑眉惊讶道:“这人真有意思,他不是佃农的孩子,而是一个乡绅的儿子。”
一个乡绅的儿子居然给佃农抱不平,真是够稀罕的。
但要不是他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知道这些乡村不起眼地方的佃农过着什么样的悲惨生活。
“他同情佃农,却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说出这件事后,乡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四阿哥不确定这人是同情心泛滥,连家里人都不顾,还是当地佃农的下场太惨,让他都于心不忍,愿意大义灭亲的。
三阿哥深以为然:“所以我没把他放在最上面,不太合适。”
如果真是大义灭亲,哪怕成为解元,家里人一旦落罪,他也止步于此,没必要白占了一个解元的身份。
四阿哥沉吟片刻道:“既然无法决定,不如就交给皇阿玛来就好了。”
有什么事,让皇帝决定就行!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四阿哥做事果然足够谨慎,转头就写了折子,连带四阿哥那个折子一起送进京城去了。
皇帝看完两本折子后摸着胡子道:“果然让老四去是对的,办事果真谨慎有序得很。”
江南科考有条不紊的,官员们都处置妥当了,想闹事的漏网之鱼也抓了起来。
皇帝派人去打探那个乡绅当地之事,比卷子上写得要惨烈多了,很多佃农卖儿卖女,又或者累死在田地里面,家破人亡。
哪怕想要告官,却连府衙的门口都摸不到,要是跑的话就是逃奴了。
被打死了几个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跑,只能认命的。
原本该是儿告父被视为不孝,但是这人曾被一个佃农救过,最后没能护住对方,才让这个儿子在科考上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出来,不算是直接告,却是知道感恩之人。
皇帝的回复到达四阿哥手里,他看了一眼就送到三阿哥手里。
三阿哥一看就诧异了:“皇阿玛居然点了那个乡绅的儿子当解元,这是打算让他继续往上走了?”
四阿哥答道:“既是皇阿玛点头了,想必也是查探过,此人该是没什么问题。”
虽是告父却没完全告,不算得上是污点。
只是在四阿哥看来,这人想必以后会成为御史,也只会是御史。
御史的品级不高,权力却不算小,能够弹劾百官,只适合正直又不恋权势之人,此人不得不说正合适。
解元定下了,布告就贴了出去。
报喜的差役发现在客栈大堂找不到解元,让人上去找,才发现对方浑身乱糟糟在房间不知道坐了多久,被叫出来还满脸茫然。
得知自己成为解元,他愣了一下之后就痛哭出声,哭得久久没能停下来。
其他人起初以为他是高兴的,后来面面相觑,感觉有点不对劲。
等回头得知此人是在卷子上状告亲父,顿时对这位解元敬而远之。
此地事了,四阿哥他们准备离开,临走前还见了一下这位名为楼直的解元。
楼直刚过弱冠之年,一板一眼给几人行礼。
四阿哥看着他道:“你的事已经上达天听,能成为解元,是因为你在卷子上的正直和大义灭亲。估计你以后会被非议缠身,若是受不了,那么就止步于此,不必继续走下去,我回京会禀报皇上的。”
楼直红着眼圈躬身行礼道:“在下不后悔,只盼着人间惨剧不会再有。”
短暂的见面很快结束,几位阿哥出发回京城。
三阿哥上马车后对四阿哥低声道:“这人过于天真和想当然了,以后他真踏进朝堂,恐怕要摔个头破血流。”
如今还是个解元,进京后还有会试和殿试,楼直能不能走到最后还未必。
不过已经在皇帝这里记了名,只要成绩不是差到泥里去,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了。
四阿哥却笑道:“他要当个御史的话是绰绰有余了,不心思简单一点,还真不适合当御史。”
三阿哥一怔,倒是赞同道:“四弟说得对,御史要是畏畏缩缩,又或者怕这个那个,不敢告这个那个的,就很不必留下了。”
御史就该心思简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然后敢于说话,鸣不平。
一个畏惧强权,不为不平之事发声的,叫什么御史呢!
四阿哥抬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心里也松口气,他们总算是能回家了!
第52章
四阿哥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派人送信回府, 四福晋提前让廖嬷嬷带人把王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吩咐厨房早早定下宴席菜单,好给四阿哥设下洗尘宴。
这两个多月四阿哥不在, 耿奕除了找马厨子点菜之外,就是听听胡嬷嬷念书,再去院子里稍微走一圈。
只吃不动,她哪怕不会胖,这力气不够以后怎么生孩子啊!
钮钴禄格格见了, 也跟着耿奕一起在院子里走走, 挑个不热还凉快的时辰,两人走走停停,被嬷嬷扶着走一段路后去亭子里歇息一会。
如穗已经提着食盒过来, 里面是厨房做的点心。
今儿送来的是白玉桂花糕, 白雪皑皑的糕点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配的是蜜水。
自从怀孕之后,耿奕就没怎么喝奶茶了。
忽然之间就对甜食没太大兴趣,她也就偶尔喝一杯蜜水润润喉。
钮钴禄格格笑道:“爷要回来了,想必事情很顺利。”
耿奕也笑道:“有爷出马,能不顺利吗?”
她们又说起身边的嬷嬷跟着李侧福晋那边的枝嬷嬷学习的事, 耿奕这边去学的自然是胡嬷嬷了。
胡嬷嬷的力气大, 加上记性不错, 又识字,学过后回来用纸笔记下, 反复背诵,记得就更牢一点。
钮钴禄格格这边送去的是心腹娄嬷嬷, 力气不如胡嬷嬷, 也不识字, 只能反复背诵勉强自己背下来,背得磕磕碰碰的,过两天会忘掉一点,让枝嬷嬷十分头疼。
这种事敢忘掉一点,那很容易出大事的啊!
好在娄嬷嬷上手很快,对力度掌握得很好,胡嬷嬷虽然力气大,但是巧劲不足,还需要练一练。
索性枝嬷嬷就两人互相学习,胡嬷嬷把记下的要诀跟娄嬷嬷对一对,纠正和添补漏掉的。
娄嬷嬷就教胡嬷嬷怎么上手,怎么用巧劲,后来还琢磨了一个法子,那就是耍鞭子。
胡嬷嬷还特地告知耿奕,然后挑了个没什么人会经过的角落来练习,远远能隐约听见鞭子打在地上的“啪啪”声。
她挨着的角落也靠着围墙,外边经过的人也能隐隐听见鞭子有规律落下的响声。
这就叫外人怀疑雍亲王府里头是不是谁在苛责下人,为此还有御史递了折子给皇帝要严查此事。
四阿哥在外边办事,别是后院的女眷拖后腿了。
皇帝一查就忍不住笑了,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嬷嬷为了练习手劲才耍鞭子的,算得上是乌龙一场。
御史们还觉得荒谬,产后恢复还带练习鞭子的?
为此好奇的大福晋还登门来问过,四福晋也是哭笑不得:“确实是嬷嬷在练手劲,她力气太大,巧劲不足,才想着练起来的。”
耍鞭子不是力气大就足够了,而是得用巧劲才行,不然鞭子就耍不起来。
大福晋笑道:“倒是个尽心的嬷嬷,就是外头的人胡思乱想的,险些坏了雍亲王府的名声。”
她就说四阿哥后院这些就没个厉害的,哪可能会耍鞭子苛责下人,果真是虚惊一场。
四福晋看大福晋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打发身边人出去后问道:“大嫂这是怎么了?”
大福晋摸着头发苦笑道:“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我这阵子掉发越发厉害了。以为就掉一两个月就好,谁知道如今是越来越厉害,听闻要是郁结在心,思虑太多才容易掉发。”
“我寻思着最近也没什么郁结的地方,想着派人去请太医吧,就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
她只是掉头发而已,身上没病没痛的,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去请的。
但是不请吧,每天一把一把掉头发,大福晋就怕这头发都要掉没了,顿时赧然道:“我就想着过来请耿妹妹看看,有没什么好法子。”
四福晋就让廖嬷嬷去请耿奕,一边安抚道:“大嫂也不必太担心,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我也会掉头发,过阵子就好了。”
她只以为大福晋是掉了一些头发开始担心,等大福晋转过头来让四福晋看看,一半居然都是假发,顿时惊住了,这是掉了多少啊!
耿奕刚进来,就见红光在大福晋头上一个劲蹦跶,照得大福晋满脸红光的,也怪惊悚的,于是脚步忍不住一顿。
大福晋回过头来招呼耿奕:“耿妹妹可过来了,我正跟四弟妹说起这掉头发的事。我这一把一把掉,几个月下来一半头发都要没了,都快梳不起来了,实在愁人。”
耿奕就在大福晋的另一边坐下,试探着给大福晋把脉,一般掉发是因为肾气不足居多,大福晋的肾气却没什么问题,怎会掉头发掉成这样子?
她就问了问:“大福晋从掉发开始,吃食有什么变化吗?还有作息或者其他,只要有一点变化的事情也说一说?”
大福晋回想了一会摇头道:“没什么特别变化的地方,就是小阿哥被抱着的时候喜欢抓住我的头发,也不至于会拽掉而脱落吧?”
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没乱吃东西,夜里睡得可以,好好的怎么就疯狂掉头发呢!
耿奕又细细把脉了一会,忽然问道:“大福晋平日有没感觉心口闷闷的,偶尔走得久了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大福晋想了想点头道:“是,之前确实心口一点闷闷的,还以为是被大阿哥给气着了。”
如今想来,难不成她不是气着了,而是有别的问题?
“年初上山去庙里祈福的时候,确实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休息一会就好了,我还以为是因为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这才会使不上劲的。”
耿奕又问道:“大福晋用过梨膏糖之后,有没感觉心口舒服了一点?”
大福晋又点头道:“确实,我平日都在手边放上一罐,没事就吃上一颗,感觉是舒服多了,就习惯身边都带着一罐儿。”
她越说越是担心,眉头都皱了起来,耿奕就安抚道:“如今瞧着大福晋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肺气不足,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大福晋一听,眉头这才稍微舒开了一些,又不解道:“既是肺气不足,怎的就会掉头发了?”
耿奕就耐心解释道:“因为肺主皮毛,如果肺不好则皮毛先绝。”
这皮毛指的自然就是头发了,肺不好,头发就会一把把掉了。
耿奕也没直接下定论,跟大福晋告罪一声,就拨开发梢看看头皮。
因为头皮出问题,比如脂溢性脱发,也是会疯狂掉发的。
好在大福晋的头皮没有问题,只肺损的话,内外保养起来就好。
大福晋就蹙眉道:“我喝不下汤药,这要怎么才能把头发养起来?”
耿奕就道:“可以用食疗为主,再外辅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