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刚在贩卖机前没有犹豫呢？会不会有所不同？
日光刺眼。空气好像热得都有些扭曲了。
女声从身后传来。
“那个。”
中原中也猛然转头。
是那个人，梦里见过的人。他沉默了，站在台阶中段，单手捏着帽子，半靠着红栏杆一动不动。
他们相顾无言很久。
只有细微的夏风追着被晒到卷边的绿叶吹过。
“抱歉。可能有点唐突。”
她咬了咬嘴唇，犹豫而大胆地往前迈出半步，又过了一会儿，才小声提醒道。
“嗯……你头发乱了哦？”
中原中也低头笑了下，把帽子重新覆回头顶，半转身朝台阶上走去。
让他格外紧张、肾上腺素飙升的场合有很多，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特别。
他一步步往上走，神情没有分毫动摇。
“谢谢。”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颔首，“我是中原中也……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的。
冥王星……
第39章 宇宙级别的浪漫
柚月坐在冰饮店里，盯着面前的巧克力巴菲，一动不动。
“喂喂，小柚。”桃井张开五指，于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再不吃，巴菲就要融化了哦？”
柚月心不在焉，用细长勺子压了压高脚杯边上快溢出来的冰激凌。
“我有点烦。”她说，“就是……”
“是因为不久前和你搭讪的那个大帅哥吗？”桃井问。
方才在须贺神社，柚月刚在水舎净完手，投完钱币、预备击响摇铃的时候，忽然若有所感，不管不顾地朝红色鸟居处跑去。
她看到了楼梯上的中也，以拙劣的借口把他叫住，想和他说几句话。结果看清他的装束后觉得尴尬而茫然，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中原中也依然是那副经典的装扮，黑色礼帽，大夏天也在短款衬衣外披着件薄薄的风衣，说明他依然在为PortMafia效力。
柚月便犹豫了，之前她离开港口时，中也非常生气地同她绝交，并且表示以后一定是敌人。
而今她也绝不会选择加入PortMafia。那么，他们是不是还会走向决裂呢？
如果一段友情必须以决裂作为结尾，是不是在这个世界索性不要开始，才是最好的呢？
但在她犹豫的时候，中也走了上来，不仅主动问了名字，还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小心翼翼地说有空会联系她、希望她不要拉黑自己。
柚月莫名觉得他拥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还在想刚刚和你搭讪的帅哥吗？”桃井停下喝奶茶的动作，略有不高兴地说，“虽然他很帅，不过身高确实不高哦？你会喜欢比你矮的类型吗？”
柚月叹了口气，简单解释道：“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对我很好，但是已经绝交的好朋友。嗯……现在话算是失忆了吧。”
“这是什么狗血桥段？”桃井有些震惊，“失忆了之后，遇到你还会搭讪，这是拍偶像剧吗？初恋五十次？”
“拍戏”一词触动柚月的神经，桃井看见她的表情从纠结犹豫变得若有所思，然后渐渐凝重起来。
桃井有不妙的预感。
“桃井。”柚月机械地挖了一勺巴菲送入口中，“坏了，我怀疑这个世界的……我朋友，他可能有毁灭世界的倾向。”
桃井愣住：“？？”
上个世界里，新河诚就邀请过中也用重力模拟彗星撞地球，以便作为《你的O字》取景素材。
让PortMafia干部为你当特技师？开什么玩笑。中原中也果断拒绝。
但他还是邀请柚月看了那部电影。
其实一整部电影的时间，柚月基本上都在睡觉，看爱情电影和上数学课对她来说差不多，一言以蔽之“完全看不懂”，于是兴致缺缺，把爆米花吃完、可乐杯喝空后就撑着脑袋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周围人都在“呜呜呜”、“一定要重逢呀”，她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看见男女主角在须贺神社门口台阶上重新相遇的一幕，因为台阶扶手是红色，所以还算有点印象。
柚月回想起下午与中也重逢的一幕，从第三视角回忆，其实同电影里非常相似，她站在男主角的位置，中也是背着包、抬头看她的女主角。
所以中原中也是在cosplay！
他是《你的O字》忠实爱好者，并且极有可能嘴上说着不要，实则偷偷操控彗星撞地球了。
“怎么办啊。”柚月无助道，“虽然他一直没有加入过正方，但我怎么样都没有想到他会变成毁灭地球的恐怖分子啊？”
桃井哽住：“……”
所以把中也的电话删掉的主意就暂且被她放下了。和朋友要不要继续友情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朋友变成反社会分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是不是被太宰治带坏了？”柚月默默地想到此人，又不免觉得惊悚起来，“这个世界不会还有太宰治吧？”
这个念头实在太吓人了，导致柚月坐电车的时候差点坐过站，还是被桃井牵着，一路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横滨的集宿场地。
青峰看见两位女生牵在一起的手，还有柚月失魂落魄的表情，惊得手中篮球都掉到了地上。
“你、你们？”青峰指着她们，颤抖道，“难道已经……”
“阿大，我总觉得你不会说什么好话。”桃井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还是请你不要说了，否则今晚我来做饭。”
青峰面对生命威胁，果断地认怂点头，做了一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姿势。
关于做饭，每天晚上夜宵加餐后的洗碗其实也是个问题。
桌上的垃圾，大家三三两两地帮忙清理，但洗碗池就这么一个，没办法实现分工合作。
又不好意思让柚月一人包揽所有家务，少年们的解决方式是猜拳决定顺序，大家轮流洗碗。
这让手持幸运物的绿间微妙感到亏了，其实他猜拳的水平和滚滚铅笔摇选择题答案一样无敌，如果每晚都猜拳决定谁洗，是绝对轮不上他的。
而在洗碗这件事上，其实很能看出各人的性格。
赤司是不做家务的大少爷类型，但意外很快上手、洗得很干净；
紫原也是，明明那么高的个子，却做得很细致认真；
绿间本来就是认真谨慎的性格，便更不用多说了。
至于剩下的黄濑和青峰。
“青峰，这是你刷的碗吗？”
青峰自信点头，甩发一笑：“刷碗的是我，不满意？”
“挺好的。”柚月冷淡地回答道，“你这刷干净的碗让我想到《我是大O大》。”
青峰不解：“碗和电视剧有什么关系？”
柚月面无表情地回答：“都让我想要二刷。”
青峰：因为耳钉丢在餐厅、特意回来取的黄濑听到这段对话，笑得前俯后仰，嘲笑道：“小青峰，你连个碗都洗不好也太逊了吧？”
青峰系着围裙，刚准备二刷返工，闻言呛声道：“你有本事你来嘛！”
其实明天才轮到黄濑洗碗。但他果然轻易地被激将法带动，系上另外一条白色围裙，边在身后打结边信心满满道：“好，那我们就一人一半，洗完之后让小柚月评价谁更会刷！”
青峰冷哼一声：“你可别太得意了。”
黄濑不甘示弱道：“洗碗有什么难的？在家里看妈妈做过一遍就会了。”
两人真的以你争我斗要分个高下的认真态度，卖力洗起碗来，身量极高的少年挤在矮矮的洗手池面前低头刷刷刷的样子其实相当喜感。
当他们系着各自的围裙，端着自己刷好的碗给柚月展示的时候，这种微妙的搞笑感便到达了巅峰。
“来，请你评价一下。”青峰说着，不屑地看了黄濑一眼。
黄濑瞪回去：“怎么看都是我洗得更好吧？”
柚月坐在餐桌前，各自看了一眼。青峰是粉色围裙，黄濑是白色小花围裙，她喃喃道：“这就是双厨狂洗？但为什么没用呢？”
黄濑：“？”
青峰：“？”
“行了，请你们回去吧。”柚月接过他们手里的碗，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要开始三刷了。”
折腾完后，柚月洗了个澡躺下，开始玩手机。
Line列表里有一个新的好友，是中原中也，她点开对方的资料卡，和另一个世界他的个人风格差不多，很简洁，动态消息列表里面全是空的，没有暴露任何的私人信息。
头像也差不多，是同一颗星球的照片。
柚月知道它叫冥王星。
图片里，圆形星球主体颜色是灰与浅浅的褐红，并且有一颗大大的白色爱心。
实际上是一个横跨大约1590公里的巨大、浅色区域，在NASA的媒体当中被称为冥王星的“心”。
有科学家用新视野号的数据结合冥王星五万年的发展模型，推演出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冰川组。
当中原中也跟她科普以上内容的时候，柚月立刻表现出相当程度上的崇拜：“没想到中也根本没读过书，结果其实知道这么多呀？”
中原中也恼怒：“喂！”
而太宰治嗤笑一声，合上手上的书，随口进行了更加深度的科普。
“冥王星之心”的左半边叫做斯普特尼克平原，当冥王星季节变化的时候——
尽管比地球要慢上248倍、但确实存在季节变化——斯普特尼克平原上的浅表地区会发生气体和冰的运动。
“所以用几百年的时间，给冥王星拍一段视频，会看到一颗跳动的心。”太宰科普完后，顺带嘲笑起了中也，“蛞蝓不会这都不知道吧？装模作样的文盲呢，噗噗。”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跳动：“你……”
他们又开始了没有止境的互怼。
柚月默默捂住耳朵。
她是和浪漫毫无关系的人，一般人会因为认为星球上有爱心，是“宇宙级别的浪漫”；柚月记住冥王星，主要是它那颗心很像正O鸡排的超级大鸡排宣传照，她看饿了。
对着头像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柚月在聊天框里扔了个“小狗探头”的表情包。
中也很快回复了一个“小狗报道”的同系列表情。
柚月忍不住笑了。
【yuzi：你怎么还没睡？】
【chuya：你不也还没睡吗？】
【yuzi：我又不用上班呀，中也君明天还要上班吧？】
毕竟PortMafia基本上全年无休。
【chuya：明天不用。】
感觉好像把天聊死了？柚月不知道回复什么比较好，就简单回了个“哦”。
又怕中也觉得自己冷漠，便又补了一句“我虽然不用上班，也有事情要做的”，发送过去之后，觉得自己好像太不会聊天了。
【chuya：难吗？】
【yuzi：不难……不过最近心烦，有很多事情要想、要去求证，说不定还要保护世界。】
【chuya：你才几岁啊，在瞎想什么呢？】
首先试探一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没有太宰治，然后阻止有毁灭世界倾向的挚友中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这些又不能跟这个刚认识的中也倾诉，直接问他PortMafia首领是不是太宰治，可能会被当成敌方间谍吧？
柚月便有些自暴自弃，随便回了条消息，然后发送一句“睡觉了，晚安”作为结尾，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
而中原中也大半夜收到来自森鸥外的电话，得知自己又临危受命，需要处理些麻烦事，咬着牙换好了出门穿的衣服。
在玄关处穿鞋的时候，中原中也打开手机，准备看看柚月对于他那句“你才几岁啊，在瞎想什么呢”会给出怎么样的回复。
他现在想来有些忐忑，柚月会觉得他管得太多、太自以为是么？消息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会被她讨厌吗……
滴滴……
消息条在屏幕上方滚动。
【yuzi：没有瞎想。】
【yuzi：在想你。】
【yuzi：睡觉了，晚安。】
第40章 无妄空相
中原中也呆住：“……”
看完消息，中也心不在焉了一整晚，芥川多次和他汇报任务进度时，他都没有什么反应，木着张神游天外的沉思脸回答：“嗯，知道了。”
然后根本对芥川说了什么话毫无印象，只记得他似乎动了动嘴唇。
罪魁祸首柚月则一无所知地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直接睡觉了。
但她睡得极其不安
——因为梦见了从前。一件刚加入PortMafia时发生过的事情。
⚹
港口码头……
黑黄相间的封锁线围绕着三号码头，穿着PortMafia制服的警卫双手别在后背，面孔森严地守护着警戒线内的区域。
白大褂们手提大大小小的箱子，戴着口罩，朝警戒线出入口处疾步前行。守卫检查了他们的出入证明，一一核对照片与本人后，谨慎地放行。
赶来的港口成员窃窃私语。
“是这个月第五起了吧？”
“嘶……这手法，应该就是那个‘红刃处刑者’吗？”
“受害的好像是游击队第三小队的山本……”
“真恐怖啊，已经开始三四个月了，什么时候可以抓到凶手？”
“嘘，首领来了，安静。”有人小声提醒。
